趙明枝這便醒來,睜眼一看,果然車門大開,舉目便是熟悉景象。
想到田間萬事待幹,她只覺一陣牙疼。
從前看農書也好,唸詩讀文也罷,都說農人艱辛,稼穡苦難,她自認早有準備,也知其勞苦,幼時在藩地還跟著父母在田間忙碌過,可真正自己耕種田畝,跟那等玩耍似的小打小鬧又怎能相提並論。
今次從頭到尾自己耕耘,除草、松地、育肥、引水,一樣樣忙下來,還只認了一畝小地,已是累得全身痠痛,而回到宮中更有無數事情前後等著,當真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都不夠用。
她從馬車上一躍而下,雙腳踏實地面後,轉頭去看早等在一旁的鄒娘子,笑道:「今日是不是要把那秧苗插完?」
跟在趙明枝身旁這許久,鄒娘子本來早不復從前侷促,可今日不知為何,言語間莫名帶著幾分遲疑,先回頭看了一眼,才又上前兩步,低聲道:「殿下前日交代,說是不要叫旁人幫著打點田畝,但今早來了一位,俺卻不好去攔……」
趙明枝微微詫異,朝著鄒娘子後方望去,只見左右田間雖然人丁零星,但比起從前竟是要多了不少,還都是人高馬大的壯勇,而自己認耕的那一片田間禾苗稀疏之外,更有一人俯首弓腰於地。
似乎感覺到此處視線,那人忽然起身,抬頭看來。
他一身玄色布衣,腳穿犢鼻褲,又有尺長斗笠,穿著打扮明明與尋常農夫毫無二致,但不知為何,或許是此人站立時身形太過筆挺,氣質又實在卓然於人,輕易就能攫取旁人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