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這之後,席間的氛圍就變得有些奇怪。
趙明枝隱約品到三兩分,正有些微不自在,右手邊李訓便轉過頭,稍靠近半拳位置,也不把聲音放低,如同平常說話一般自然道:“桌上人多且亂,都是跑江湖的,粗魯得很,我方才叫人給你單獨做了幾個小菜,叫承彥送你回去躲個清靜吧。”
果然衛承彥已經笑嘻嘻先站了起來,在旁邊當個引路人模樣。
桌上一眾人等剛想要湊哄挽留,見得李訓同她說話,又見自家被冠個“粗魯”名頭,頓時人人低頭裝作無事發生,摸袖子的摸袖子,看茶杯的看茶杯,等她起身行禮告辭時,更是個個學做一副斯文樣子。
只果真是群老粗,翻來覆去除卻“不再坐會?”、“多吃點肉”、“要什麼別客氣”等乾巴巴寄語,一句旁的漂亮話說不出來。
一下桌,趙明枝就鬆了口氣。
她其實一點也不討厭這酒席,恰好相反,很想去聽眾人席間說話,雖只旁敲側擊幾句,也能瞭解這李二哥情況,更好曉得他說話將來能聽用多少。
只是明顯這回時間太急,他們自己人說正經事,自己一個外人夾在中間,著實耽誤,就沒必要了。
她剛踏出廂房門,小刀子似的冷風就衝面前颳了過來,臉上明明已經冷麻了,依舊覺出痛來,忙拿手擋臉遮風。
前方衛承彥也被堵了一口風雪,朝地上“啐”了一口,轉頭道:“站你衛三哥後頭,我體格大。”
趙明枝正要應聲,就聽不遠處一陣錯雜腳步聲,抬頭一看,也無什麼燈光來照,只從黑暗中遠遠走來數人。
天雖黑,後頭門窗紙糊處仍透餘光,衛承彥手中又拎著一隻長燈籠,倒把對面幾人輪廓照了出來。
他們腳步奇快,幾乎可以說是用跑的,身上竟著半甲,而那護甲明顯是軍中制式。
這群人離得遠時已經讓人覺得身量不低,走得近了,趙明枝做個比較,更有感觸。
大晉從前禁軍精銳要求身高五尺四才能入選,殿前四軍更是要求五尺八,而今仗打成這個樣子,損兵折將,編制未縮人已沒了,哪怕在蔡州拱衛的殿前禁衛軍也不過五尺五六模樣。
可她以自己身高度量,今晚所見之人,幾乎人人在五尺八九以上,壯勇至極,雖看著粗莽,可站坐有矩,行動有度,比之禁衛軍,也有勝之而無不及。
兩邊直直對面而行,對方當先那人立時喊道:“衛三!你小子也跟著……”
衛承彥當即大聲咳嗽一下,打斷道:“別囉嗦,沒看我此處有事嗎!”
對面人這才發現後頭站的趙明枝,便不再多說,讓開幾步,等衛、趙二人錯身而過時,同衛承彥交握一下雙手,撞肩笑道:“你小子行啊,一會趕緊來!”
一面說,又用眼角餘光去瞄趙明枝。
衛承彥陰測測道:“我給二哥送的人,你那嘴巴放仔細點。”
那人當即閉嘴,連手腳都放輕了,再不敢說話,連忙與同行人一併站到一邊,目送二人離開。
一時走到簷下,趙明枝笑問道:“承彥哥,方才那人穿的是軍甲嗎?”
衛承彥隨口道:“是我們從前故人,恰好就在附近駐軍,今次聽得二哥到了,特地過來聚一聚。”
他在前方領路,明顯對此處房屋佈局十分熟悉,很快就帶著趙明枝到了一處廂房門口,推門而入,方才回頭道:“你在此處歇一晚,隔壁有個做飯的嬸子,一會便來,要什麼都喊她幫忙便是。”
趙明枝連忙道謝,又催他道:“且回去吃席罷,屋裡人人都等著你,時辰那樣短,明日都要走了。”
衛承彥哈哈一笑,道:“我明日不走,只你同二哥先走。”
趙明枝訝然看他。
衛承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