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深痛之。昔,漢室德衰,遂三家分之,昨,蜀、魏失道,又鹹歸晉,此皆目前之明鑑也。武昌山澤之地,非王者之都,童謠雲:‘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此足見天意民心也。我國庫無蓄,一旦有事,社稷必危。大皇帝時,宮中女不滿百,景帝以來,則有千數,此皆空耗國財者也。且帝左右,群黨相朋,害忠敝賢,皆蛀國之蟲。乞陛下減百役,罷苛政,簡出宮女,清選百官,則天悅民附,社稷安泰。”孫皓見疏不睬,更是大興土木,作昭明宮。
孫皓召術士尚廣入宮,占卜國運。尚廣曰:“陛下佔得大吉之兆:庚子年,陛下青蓋必入洛陽。”孫皓聞言大喜。遂召中書丞華核問曰:“先帝納卿之言,分兵布將,使司馬氏不敢南下,朕今欲並西川,當先取何地?”華核奏曰:“今,司馬炎三分天下已據其二,必有吞吳之心,陛下宜修德養民,以固國本,若強動甲兵,無異披麻救火,必致自焚。”孫皓拍案怒曰:“朕,正欲光大帝業,建不世之功,汝敢出此不吉之言,若不看你年老舊臣,定斬首號令!”遂叱武士轟出殿外。
華核出宮,望天嘆曰:“可惜錦繡江山,不久屬他人矣!”遂退隱鄉里。孫皓乃命鎮東將軍陸抗,率沔水口之兵,攻取襄陽。忽報:“江東山賊施但造反,聚眾萬餘,直逼建業。”孫皓大驚,遂還江東。
洛陽聞陸抗興兵,晉帝司馬炎乃與朝臣商議。賈充出奏曰:“中軍將軍羊祜,博學德隆,足拒陸抗。臣聞吳主不修德政,暴橫荒淫,待其國中有變,乘勢南下,一舉可平也。”司馬炎大喜,即詔命羊祜都督荊州,坐鎮襄陽。
羊祜,字叔子,泰山郡南城縣人,其家乃郡中望族,數世以清德遠聞。時,羊祜受命至襄陽,整頓兵馬,減戍邏之卒,用之墾田八百餘畝。吳將陳尚、潘景來寇,羊祜與戰,擒而斬之。為嘉其死節,厚加殯殮,二將子弟迎喪,即以禮送還。又示大仁於吳軍,降卒去留任便。
帳下部將,有進言詭詐之策者,羊祜賜之以美酒,用意使其不言也。羊祜平素,不披鎧甲,寬頻輕裝,衣著儉率,帳前護衛不過十餘人。羊祜德高行潔,甚得江漢軍民之心,其懷柔初附,慨然有吞吳之志。羊祜初到襄陽,軍中之糧不足百日之需,至年末,已有十年之用,且於民無取,皆軍兵屯田所獲。
一日,部將入稟曰:“稍馬來報,吳兵懈怠,可乘其不備而襲之,必獲大勝!”羊祜笑曰:“你等小看陸抗矣,此人足智多謀,其日前攻拔西陵,斬步闡及其部將數十人,我猶救之不及。此人為將,我等只可自守,候其國內有變,方可圖取。若不審時度勢,貿然輕進,取敗之道也。”眾將皆服,遂各守其司。
又一日,羊祜引諸將打獵,令軍兵不許過界,眾將遵令,只於晉地打圍。當日,恰陸抗亦引眾圍獵,見之嘆曰:“羊都督軍紀嚴明,不可犯也。”天晚各歸。羊祜命人檢視獵獲,凡被吳人先射傷者,皆送還。吳人大喜。陸抗問來人曰:“羊將軍飲酒否?”來人答曰:“有佳釀,則飲之。”陸抗曰:“我有自制佳釀,回贈將軍,以謝歸獵。”來人攜酒而歸。
回見羊祜,具實以告。羊祜即命開壺。部將陳元忙諫曰:“都督小心,恐其有詐。”羊祜大笑曰:“陸抗非下毒之人也。”遂傾壺而飲。後,陸抗臥病,羊祜使人送藥至。眾將謂抗曰:“羊祜乃敵軍之將,恐非良藥。”陸抗曰:“羊叔子豈是鴆人者乎?”遂服之。次日病癒,眾將歎服。
忽,孫皓使者至,持節宣命,令陸抗進兵伐晉。陸抗打發使者回,遂上奏疏,詳陳不可伐晉之故,勸吳主修德安內,勿黷武於外。孫皓見疏勃然大怒:“朕,早聞陸抗通敵,今果然也!”遂罷陸抗兵權,降為司馬,令左將軍孫冀,代督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