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謠:狼打柴,狗燒火,豬豬擔水填鍋鍋,貓貓上炕捏窩窩。窩窩呢?貓吃了。貓呢?上山了。山呢?雪蓋了。雪呢?化成水了。水呢?和成泥了,泥呢?抹了牆了。牆呢?豬拱倒了。豬呢?殺了。豬肉呢?吃了。豬皮呢?繃了鼓了。鼓呢?敲塌了。鼓腔呢?攏火了。火呢?化灰了。灰呢?種瓜了。瓜呢?我吃了。瓜子呢?我嗑了。呸呸呸,你個老饞鬼。
第二天一早,村委會擠滿了尋找選民證的人。那幾張圍成橢圓形的桌子,承受不了擁擠的人流的推搡,嘎吱嘎吱地響,人們像大海里撈針似的,抓撓著、劃拉著桌子上鋪散著的選民證,一波未退,一波又來,有的人甚至跳到桌子上尋找,咔嚓,桌腿斷了,選民證灑落地上,人們蹲下來還找,整個村委會亂成了一鍋粥。人們動怒了,失控了,罵聲吼聲不絕於耳。“日他孃的,這叫啥事?”、“就知道吃吃喝喝,正經事辦不成!”
左曄說:“看不出來嗎?這叫迷魂陣。精明著哩!”
李煌從牆角的廢紙簍裡掏出一摞選民證來,罵道:“孃的,真損!這麼多人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了,看看,頭一個就是俺!”
高廣這才發現,李煌手裡那一摞,都是張春來的支持者,不由罵道:“孃的,沒想到他們啥手段都能使出來!”
在混亂中,吳乃珂、巴耳根、魏有才、王奔等在人群中穿梭,散佈各種訊息。一會兒說:“擠球啥哩?選民證沒球用了”,一會兒說:“這不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嗎!上邊早指定好了,你們還瞎折騰啥哩?”一會兒說:“除了米頌、金二浪,誰還有資格?”一會兒說:“張春來早就被罷免了,沒資格參選了!”他們的話,真讓一些人猶豫了,失去信心了,人們不再為找不到自己的選民證煩惱了,紛紛唉聲嘆氣地準備放棄了。高廣攔下要離開的人們大聲疾呼道:“大家別放棄!別忘了自己的責任,記住了,誰持有選民證,誰就有選舉權,千萬別聽信謠言,輕易放棄自己的權利!大家想想,很簡單的事情,搞得這麼複雜,究竟是為什麼?”
人們把目光都聚到尚良身上,尚良臉紅脖子粗地說:“這事不賴俺!誰讓他們自己瞎翻騰來著!看看,哪哪都是選民證,這讓俺怎收拾?”
此時此刻,村委會辦公室隔門那間書記室裡,苟成艮不急不躁地靠在沙發上眯縫著眼養神哩,外邊再吵再鬧,他都充耳不聞,因為他已經從冷若冰、柳成蔭那裡得到了準確訊息,內侄米頌當選昂首村接班人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別人就是吵破天,也蹦不出他的手心兒。“山水越大越好看嘛!”他忘記了病痛,翹起二郎腿哼起了梆子戲《空城計》來:“我坐在城樓觀山景,又只見城外亂紛紛,不用人說知道了,一定是司馬發來的兵。……”
村委會內外亂成一團,找到選民證的,往外擠;沒找到選民證的,往裡擁,罵聲不絕於耳,各種難聽的話都有,“日他孃的,別的貪汙,這也貪汙!”
苟成艮最忌諱“貪汙”二字,馬上趴在高音喇叭上喊起來:“沒找到選民證的就別再找了!這麼大一個村子,不在乎你們那幾張選票。一上午鬧哄哄的,快把這房子抬起來了!不就是一張選民證嗎?誰稀罕要那張廢紙?誰想投票都到樓下!過了午時三刻,停止投票!再有選民證,也統統作廢!”
人們不滿地高呼:“這是什麼屁話?你不在乎,我們在乎。不怪自己沒本事,反而怪罪起老百姓來了。”
樓下牆根處擺放著幾個紙箱子,周圍站滿了米頌和金二浪的親信,他們一臉嚴肅,目光銳利,像老鷹一樣盯著每一個前來投票的人。這些人虎視眈眈地檢查著每個選民投進箱子裡的選票,如果發現有人投了不符合他們意願的選票,他們立刻瞪大雙眼,惡狠狠地瞪著對方,大聲呵斥道:“別破車攔好路!到隔壁發財去!”彷彿要將對方嚇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