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做事難,做好事難,一輩子做好事更難。
糊塗難得,難得糊塗,真糊塗遇著假糊塗。
苟成艮難以承受這次失敗的打擊,自己幾十年培育的人脈哪兒去了?是時代變了?還是人心變了?他躺在炕上,捫心自問,回顧這幾十年自己走過的歷程,憑良心說,雖艱難曲折,但也混的體面。自己這一輩子從天真無邪的兒童團員,到滿腔熱忱的青年時代,已經把一顆火熱的心交給了黨、於黨的偉大事業。是什麼時候自己學會溜鬚拍馬的?從互助組長到生產隊長到村一把手,每一步付出多少努力、經過多少周折,實在是不容易啊!沒有眼力勁兒,不會當面奉承、隨機應變,誰能長久立於不敗之地?即使辦過幾件有損他人、有愧良心的事情,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誰還沒丁點私心?一想到這一層,自己就覺得心安理得了。
過去這山旮旯裡的人,沒文化、覺悟低、好糊弄,村幹部相對好當。不就是上傳下達、吶喊著社員出地幹活兒、完糧納稅這點事嗎!那時候村幹部有丁點便宜就覺得滿足,只有小心謹慎,不為人知、不出大樣,頭上的烏紗帽還算穩當。
在那段勒緊褲腰帶的非常時期,村幹部多得三瓜兩棗,那就算特權享受了。餓得頭暈眼花的社員群眾,啥也看的清清楚楚,可他們腦皮厚、心胸寬,不願意與領導們爭食,也不願意把那層窗戶紙捅破。社員們有他們的辦法,幹部們明拿,社員們暗搞,為了生存,小偷小摸也是人乾的,只是苦了那些沒膽子、沒勞力的,要不然,翠翠能為了那一點點救命糧把貞節不當回事嗎?一想到翠翠,心裡頭就酸溜溜的不得勁兒。不由得回頭看看曾經和他大吵大鬧過的老伴米玉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那時候運動多,客觀上對村幹部有一種震懾作用,當幹部佔點便宜總是提心吊膽的,人們是這麼描述村幹部的:春天是紅人,夏天是忙人,秋天是累人,冬天是罪人。誰也說不準冬閒的時候會遇上啥運動,辛苦勞累了一年,就因為多吃多佔了那麼一點點,被群眾揭發出來,整綽上幾天幾夜,把吃進去的再捋出來,這種丟人現眼的事,屢見不鮮。要是沒有一套防患於未然、隨機應變的腦瓜子,能平安走到今天嗎?
最讓他記憶深刻、心驚肉跳的是那混亂的十年。“當家三年狗都嫌”,他自然成了第一個被打倒的物件,大字報貼了一層又一層,畫著黑叉槓的苟成艮三個大字,那時候他才真正認得自己的名字是幾筆幾劃。好在自己有先見之明,會聲淚俱下地痛哭流涕,會及時地討好呂耕田、金大浪那一幫革命闖將,任何時候他都站在造反派一邊,高唱著革命歌曲,鬥私批修、破除四舊、砸廟鏟墳,永葆革命青春。結果是根正苗紅的薛彌關因他的揭發,被打成現行反革命,而自己卻被解放出來,又被結合進革委會。無毒不丈夫,不上高山不顯平地,第一把交椅就應該是俺苟成艮的。
幾十年風風雨雨,摸爬滾打,讓他越變越精,仕途也越走越順暢,總算熬過來了!如今好了,當幹部的優越性顯現出來了。第一,不搞群眾運動了,不用擔心被那些愛鬧事的人攻擊了;第二,不用監督村民們完糧納稅了,避免了多少麻煩事兒,幹群衝突少了,矛盾自然少了;第三,當幹部有了很好的待遇、村裡迎來送往的花銷,國家有轉移支付保障,花錢多少與村民沒有半點關係,不用擔心傷害了村民利益,有人站出來尋釁鬧事;第四,如今當幹部,只要學會請客送禮跑門路,捨得大把大把的花錢,就是好樣的。有些村幹部,原來在社會上混,不知道本村有多少土地、多少人口,不懂得二十四節氣,可一旦發財了,官運就來了,若碰上個愛才(財)的上司,豈不是官運亨通了!真正能彎下腰來種地幹活兒的村幹部,幾乎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能勞動的村幹部,沒有不會勞動的村幹部腦子好使,不適應這個時代要求,被淘汰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