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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文灝儘管掛的是頭牌,但在這一大幫知識名流中,翁文灝的廟堂意識恐怕是最淡的。他不是缺乏行政的能力,只是少了一點做官的興趣。翁文灝畢竟是“五四”一代知識分子,不再像傳統士大夫那樣,將自己的安身立命完全寄託於治國平天下的狹隘仕途。翁文灝有自己的專業關懷,而這樣的關懷同樣具有救國救民的功能,可以作為安身立命之所在。然而,命運真是不可違拗,一個偶然的事件改變了翁文灝的整個人生。1934年春節,翁文灝在浙江武康境內遭遇車禍,蔣介石得報,命令醫院不惜一切代價搶救,還派來醫生,接來家屬,將這個體重僅九十磅的垂危病人從死神那裡奪了回來。如果說廬山講學,翁文灝對蔣介石的“不恥下問”有“知遇之恩”的話,那麼武康脫險之後,無疑又加一層“救命之恩”了。以翁文灝之忠厚,不可能知恩不報。當第二年蔣邀他在學者如雲的“人才內閣”中出任行政院秘書長,翁文灝無法再推託了。於是正式入京,與蔣廷黻等人一起,從此棄學從政,開始了自己的仕途生涯。

翁文灝:一個科學家的錯位(2)

雖然是迫不得已,但起初也未嘗不雄心勃勃。在《獨立評論》時期,翁文灝就自信將政治看清楚了。政治是什麼?“政者正也,其最重要的目的只在有法子使好的、有能力的人能夠上去當政,不行的或不相宜的能夠和平的下來”。熟悉20年代《努力週報》的人們都知道,翁文灝的政治觀顯然是20年代丁文江、胡適一輩鼓吹的“好政府主義”的流風餘韻。當初受此鼓舞而產生的王寵惠領銜的“好人內閣”,雖然曇花一現,流為歷史笑柄,卻沒有驚醒多少自由知識分子“好人政治”的烏托邦美夢。尤其是科學家出身的丁文江,一直對此篤信不已。翁文灝是否受丁的影響,我們無從知曉,但這兩個地質學家對政治的確都有一種幼稚的、一廂情願的幻想,以為政治只是一個好人當政的問題。翁文灝以如此的道德理想主義精神起步政壇,既有一種自我犧牲的道德滿足感,同時也不乏科學家的自信。傳統的“好人政治”到了現代,雖然內中的靈魂未變(仍然以“好人”為核心),但“好人”的內涵畢竟有所演變。“好人”不僅要有儒家式的道德修養,而且也要具備現代的科學知識和管理能力。而後者,正是丁文江、翁文灝他們這些科技專家所賴以自豪的。

大凡科學家從政,都容易將政治簡單化、技術化,以為只要按照一套科學的方法管理政治,就可以藥到病除,馬到成功了。他們不喜歡討論政治中的哲學問題,那些令人頭痛的“主義”之類,以為這是空洞的形而上學,於實際問題的解決無補。當胡適與丁文江在《獨立評論》上為民主與獨裁爭得一塌糊塗的時候,翁文灝承認自己“對於各種深奧的主義從未用心研究,各種特別的理論也不十分明白”,“對於那種政治社會問題,或是現在所流傳的各種主義都沒有什麼特別意見可說”。但他的態度比信奉實驗主義的胡、丁二位還要實用:“實際問題的研究和解決,比什麼獨裁雙裁、民主憲政等等名詞爭辯更為重要。”同上,第81—85、34—40頁。

於是,一旦入政,就像他解決科學問題一樣,翁文灝的全部精力就用於行政中一個個具體問題的處理上。與他同時入閣的歷史學家蔣廷黻還會去研究整個政府的體制弊端,提出了行政改革方案,而翁文灝卻更相信那套科學的管理方法,對整個體制始終不置一詞。結果,蔣廷黻得罪了體制裡面眾多的既得利益者,被外放到蘇聯做大使。而翁文灝一直留在中樞,而且數年之間扶搖直上,從經濟部長、接收委員會主任,直至行政院長。翁文灝的官運亨通,自然與蔣介石的信任有關。一個專制者最喜歡的部下,往往不是具有政治眼光的政治家,而是隻管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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