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棠心裡跟明鏡兒一樣,知道眼前的幾人看中的是自己手中的鍊鐵之術。
事實上,崔長芳也不是第一個來請他的人。在崔長芳之前,曾經有好幾個世家都想請他附身自己家族,開出的條件不外是接受他們的庇護,不用擔心徭役稅賦之苦,相應的自己卻要賣身給世家,然後給他們打造一輩子鐵器。
身有一技之長,按理說順理成章接受邀請,仰仗大族看重,興許自己也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但是公孫棠卻都拒絕了。
他有一個痴傻的兒子,一個連話都不會說,只會打鐵的兒子。自己如果把他帶進了世家的世界裡,天曉得如果自己不在了,兒子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他不敢賭,不敢賭自己遇到的一定是良善人家,在自己故去之後,還能善待自己的兒子。況且人在恩情在,人去恩怨清,情分總有用盡的時候,指望別人發慈悲收留痴兒,還不如自己一開始便帶著他打鐵為生,雖不能富貴,但是好在生活平靜、簡單。
“若是痴兒有一天開竅了,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公孫棠嘆了一口氣,目光慈愛地望著還在專注給長劍淬火的痴憨青年身上。
“啊~~啊~~”
痴憨青年忽然舉著淬火完畢的長劍,朝著公孫棠咿咿呀呀比劃著。
公孫棠回過神來,走到痴憨青年身邊,從他手中接過長劍,屈指在劍身上彈了一記,然後側耳湊了上去。
嗡!
長劍輕輕顫抖,綿長的金鳴聲,像漣漪一樣響徹在當場眾人的耳朵邊,彷彿這一刻長劍不再是兵器,而是某種音『色』悅耳的樂器!
“咦!”
崔長芳驚訝望著正在試劍的公孫棠。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這樣試劍。一般人試劍都是拿劍劈砍東西,試試鋒芒,唯獨公孫棠,卻是獨闢蹊徑,難怪人稱鑄劍大師!
楊浩望著公孫棠,臉上一抹訝『色』閃過。
公孫棠認真聽著,忽然手指按在了劍身上,金鳴聲戛然而止——
“成了!”
公孫棠眼睛眯成一條線,細細感受著劍身震顫的細微差別,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痴兒,回屋裡去,今天的活兒都幹完了。”
公孫棠將長劍遞給痴憨青年,在兒子肩頭輕輕拍了拍,輕聲說道。
“啊~~~啊~~~”
痴憨青年嘿嘿笑了笑,大手在頭髮上胡『亂』撓了撓,眼睛朝楊浩三人望了過去,看到小道玄後,痴憨的臉上微微一呆,『露』出了一絲茫然來。
小道玄同樣好奇地望著痴憨青年。兩人大眼瞪小眼。
公孫棠見狀嘴角一抽,暗忖,兒子向來對所有人都不假辭『色』,卻不知為何會對這小道士好奇,真是奇怪!但既然已經決定拒絕眼前幾人,便懶得多想,終究是萍水相逢,對方是什麼人,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想到這裡,不由稍微加重了語氣,喝道:“痴兒!”
痴憨青年聽到公孫棠叱喝,猛地一驚,下意識從小道玄身上收回了目光,看了父親一眼,便腳步匆匆返回了茅草屋內。
公孫棠深吸一口氣,對著楊浩三人說道:“幾位郎君,恕不遠送,請吧。”
楊浩笑道:“公孫大師這是要下逐客令了嗎?”
公孫棠皺眉道:“大師不敢當。你們的來意,老漢都清楚了,抱歉,恕難從命!你們還是請回吧。”
楊浩正『色』道:“以您的鍊鐵之術當得大師之謂,喏,方才您不是說一柄劍五十貫錢嗎?我預訂一柄。”說完朝著崔長芳示意了一下。
崔長芳從懷裡掏出一錠元寶,恭敬放在公孫棠身前,道:“公孫先生,這是十兩銀子,除了……少郎君那一柄,我也要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