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談論的焦點自然又回到了那座小小的未名島上。
屍體是在冰窟中不見的,未名島上機關重重,誰能進得去?進去了誰能全身出來?誰能進去了全身而退,還帶著一大塊寒冰出來?
這顯然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可是它偏偏發生了不是?
也有人會思考,會不會是島上的人監守自盜?
都是從小就生活在島上的人,誰會偷自己主人的屍體呢?
最關鍵是,誰會偷一具屍體?那個人絕對是個瘋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一個讓人想想都覺得無比可怕的瘋子。
從巴蜀之地徹夜不停趕回來的楚留香在島上遇到了他這輩子最不想看見的人。
遇到這種事情,在冷靜的人也會坐不住。
白衣的男子端坐在慕容常常做的花梨木雕花躺椅上,狐狸毛的斗篷隨意的搭在邊上,優雅的拿著一張帖子看著,全神貫注的看著。
他本身長的就十分的俊逸,風采也十分的瀟灑,白衣上面不染纖塵。現在又神情溫文的專注於手上的東西,連男人見了都會有讚歎的慾望。
當然這不包括楚留香。
現在他只想把他的腦袋按進臘月冰冷的湖水中洗一洗,在把他扔到巴蜀大山的山頂上去吹吹涼風。
無花抬起了頭,看到楚留香之後依舊是平靜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的端倪。
無花開口道:“許久不見了,香帥別來無恙否?”
他的話讓楚留香想起了慕容,她也說過同樣的話。
可是人不同,給人的感覺也不同。
他真是個奇怪的人,無論多卑鄙、多可惡的話,他都能用最溫柔、最文雅的語調說出來。
楚留香靠在門上嘆道:“你都沒死,我怎麼會有恙?”
他本來就是個很擅長學習的人,與慕容相處的時間長了,自然也習慣用雲淡風輕的語氣開口說話了。
無花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他當然不會期待楚留香用什麼好語氣跟他說話,那恐怕比殺了他還困難。
楚留香道:“你為什麼會出現?”
他又接著說道:“也許我應該問你為什麼一直不出現?”
無花淡淡道:“我死了不是更好?”
“可是你不死,她也不會死。”
無花站起身,平視著楚留香,依舊平靜的說道:“她死了,我陪她不是一樣?”
楚留香怔了半響道:“我應該怎麼評價你?”
無花道:“人其實並不需要別人去評價。”
楚留香苦笑道:“是啊,可是人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評價別人。”
他又嘆了口氣道:“你知道麼,女人最悲慘的事,就是愛上了一個她本不該去愛的男人,她的一切悲劇都是從此開始的。”
無花不在說話了,他痛苦的閉著眼睛,風從一直未關的門吹進,吹亂了頭髮,吹皺了眉頭。
他能說什麼呢?他什麼都不想說,也什麼都說不出來。
或者是,羞於開口。
如果時間可以倒退,只要能更改這可悲的結局,無論讓他付出什麼都可以。
“相思”已經令人纏綿入骨,黯然銷魂;“不敢相思”又是種什麼滋味?多情自古空餘恨,如果你已不能多情,也不敢多情,縱然情深入骨,也只有將那一份情埋在骨裡,讓這一份情爛在骨裡,死在骨裡。那又是種什麼滋味?
有很多看來極複雜、極秘密的事,都是往往為了一個極簡單的原因而造成的。
那就是愛。
他默然地將手中帖子遞給了楚留香。
楚留香無聲的拿過這張帖子。
很薄。
很薄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