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馨蘭在他的看管下回到了自己所謂的宿舍。
之後的一個月裡倒是沒什麼人找她的麻煩,除了縣裡在人民廣場召開一次批鬥大會,她和一幫“地富反壞右及牛鬼蛇神”們一起站在臺下旁聽陪鬥之外,在幹校還是一成不變的清掃,從廁所開始,露天的、室內的,都要清掃乾淨,之後才是學習、寫檢查。
一天上午,被改造物件們稱作“通訊員”的政教科的小孫過來說,讓張馨蘭去教育室一趟。她有些吃驚,還沒有掃完地方呢,會不會叫錯了?她沒敢吱聲,手拿掃把帶著疑慮跟在跑腿傳話的“通訊員”小孫身後走著。跟了十來米,“通訊員”小孫發覺了,扭頭對張馨蘭說:“你跟著我幹嘛?叫你去教育室!”張馨蘭說:“不跟著你去嗎?”小孫不耐煩地說:“自己去!”說罷便管自己走了。張馨蘭有點兒愣在那,兩腳一時不知朝哪個方向邁步。還好,也就那麼一會便反應過來了,她拿著掃把像去掃地一樣機械地往教育室走去。對張馨蘭來說,每天一成不變的掃地學習寫檢查還是比較踏實的,至少知道自己每天要做什麼。至於以後如何,她無從得知,更無法自我掌握。聽說去教育室,她是有些緊張,甚至帶著些恐懼,因為很有可能是宣佈處理結果,這將決定自己的“以後”。她忐忑不安地來到教育室,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報告”。
“進來!”正在寫著什麼的呂楓葉頭都沒抬。
張馨蘭走進室內,挨近中間那張孤單的舊木椅等候“坐下”的指示。呂楓葉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拿著掃把幹嘛?放到門外去。”張馨蘭按要求放好掃把又回到木椅邊站著。對面一排桌子跟以往審問她時一樣,也坐著兩男一女三個人,只不過這次呂楓葉沒有坐中間。三個坐著的沒有誰說讓張馨蘭坐下,她只能如此侷促地站著,不時地搓著兩手等候他們的發話。中間的一位中年男人看了看她,對呂楓葉說:“開始吧。”
呂楓葉看了眼站著的張馨蘭,拿起面前的一張紙念道:“張馨蘭,女,現年三十七歲,系海一中語文教師,根據兩個月在五七幹校接受思想改造的具體表現,經幹校革委會研究,決定轉送西化職工勞動學校繼續教育改造。宣讀完畢,你簽字吧。”
原來是轉到西化去勞動,畢竟在西州地面,算是回到家鄉了吧。張馨蘭上前拿起桌上的筆在呂楓葉指定的地方很快地簽上自己的姓名。她向後退回原地站著,等候他們下一步的指令。
呂楓葉和中間那個男的小聲說了幾句,那男的點了下頭。呂楓葉對張馨蘭說:“等下幹校的同志陪你去趟一中宿舍,多拿些換洗衣物和生活用品帶上。你要嚴格遵守改造人員的紀律!”
能回一趟宿舍看看,還能再拿些衣物和日常用品帶上,對張馨蘭來說,簡直就是一種意外的恩賜。她應答道:“是。”多年以後,她回海一中參加校慶時,大家聊起往事才知道當時坐中間的那個官比呂楓葉要大的男人是縣五七幹校革委會的副主任周家棟。幹校一把手主任是由縣革委會主任或副主任兼的,也就是說平常幹校裡頭大小事務基本上是第一副主任周家棟做的主。張馨蘭還聽說這個周家棟在後來清理“三類人”時被清算得很慘,當然,這是後話。至少當時允許張馨蘭回一趟宿舍拿些衣物用品,對於猶如風吹雨打隨處飄零的一片孤葉的她還是挺感念的。
張馨蘭帶上宿舍裡拿的一隻藤編的箱子和在幹校的那點行李,當天就和一批轉校勞動改造的“大部隊”,登上只有左右兩側上方開有小方窗,且用小鋼管將它隔成“井”字形的全封閉的貨車車廂。這個車在農村和農場裡都叫它運豬車。就這樣,一車七男三女十人坐在鋪著稻草的車廂裡一路顛簸搖晃,路上只停過一次,也就十來分鐘,給他們下來方便。估計是下半夜到的西化職工勞動學校,在一間像是教室的大房間裡,發給每人一個實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