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庭芳一直在醫院治療休養,警察來找過她幾回,後來就不再來了。她也已經接受了這樣的情況,她只想快點恢復,一定要恢復成從前一樣。
只是傷筋動骨加上顱內淤血也不是急的事,她在醫院一天天住著,錢也一天天在花。一開始醫生沒有和她提錢的事,她也沒想起來。直到某天醫院的財務直接給她打了電話,跟她說了賬單,她才突然意識到錢的問題。
之前她的存款被騙了大半,雖然後來又攢了一些,可在這種大手術面前就像水滴入海。眼下她只能想到兩個法子,一是找哥哥們借錢,二是把房子賣了。
她刻意沒有把哥哥們的聯絡方式放在手機裡,就是不想有事麻煩他們,所以警察和醫院也沒有聯絡上。她以為自己撐一撐能過去,卻忘了更現實的一層。
現在庭芳舉步維艱,她和哥哥簽過保證書,她又一向要強,如今要反悔,簡直要了她的命。可她也不能欠著醫院的錢不還,院方已經很照顧她了。
思來想去,沒有別的法子,只能舔著臉跟哥哥說實情。庭芳給大哥去了電話,讓他如果有空來醫院一趟,有重要的事想和他當面說。
然而大哥並不在本地,三天後才過來,因為她在電話裡也沒有說清楚,還以為只是斷胳膊斷腿的小傷,看見她的情況後也嚇了一跳。
庭芳跟大哥說了自己差點被殺了的事,大哥一臉驚悚:“你咋會遇到這種事?”
“那誰知道……”庭芳也不想多說,“現在就是這麼個情況,我得把醫院的錢還上。我不是想反悔,房子還是你的,但你能不能先借我點錢,我以後還。”
意料之外的是大哥沒說太多,看了看賬單,出去打了兩通電話,回來就說:“我手裡沒這麼多活錢,剛去拆兌了點,明天給你補上。”
庭芳沒想到大哥能答應得這麼痛快,反倒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等我能下床了,就給你把房子過了。”
“再說吧,我也不是圖你這個房子。出了這種事,我也不敢在你那待。”大哥拉了把椅子坐下來,“不管咋說,咱是血親,我不可能見死不救。其實我最開始回家時咱娘就跟我說,讓我在外面找找你,要是能找著就勸你回家。她說她不怪你了,只要人活著比啥都強。”
庭芳低著頭默默聽著,感覺心裡有什麼在上湧。
“我答應了她,可也沒當回事,咱娘到死都不安心吶。”大哥習慣性掏出煙,剛要點,就看見護士瞪了他一眼,悻悻地收了回去,“你說說你,在外面過得不好,幹啥不回家呢?你只要回去,爹孃還真能給你打出門是咋的?”
“後來出了很多事……”庭芳張了張嘴,感覺嗓子眼和鼻子都被眼淚堵住,“日子一下子就沒了,我也不知道怎麼過了這麼多年……”
大哥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啊,打小主意就正。咱爹那時候就說,你性子最像他,撞南牆都不回頭。你是不知道,我和老二一直覺得爹孃偏心你,小時候你啥活兒都不用幹,碗都是我倆刷。有了好吃的,常常就只有你一個的份。我也知道咱家那地方沒出路,想出來很正常,可爹媽沒有壞心啊,他們就是不想你出來受罪,想讓你留在他們身邊過安穩日子!你咋就這麼倔呢?”
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人做出決定不過就是一秒鐘,誰知道這一秒能延伸出多少事情。每個人立場不同,看見的東西就不同,沒辦法互相理解。
庭芳知道大哥現在說的話也是真的,與此同時她也知道這些年哥哥們並沒有真正惦念過她。
只是她相信母親是想她的,因為她自己也做了母親。
這個遺憾此生是無法解開了。
“行,你好好養著吧,我先走了。”臨走時大哥在耳邊比了個六,“有事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