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是因為習慣了世界是為他而轉的。哪怕他的世界只是四處漏風的十幾平,是打心眼裡看不上的父親,卻仍然是一顆全心全意圍著他轉的星球。他確實是依仗著這些才走到今天的。
稍不留神,施逸開錯了出口,跑到了更遠的方向。要掉頭回來,得多開出很遠,他焦急尋找著可以掉頭的口子,用手背抹了下滲出淚水的眼睛。
趕到醫院時手機都已經完成了,醫生跟他詳細解釋了他父親的情況,以及手術經過。實際效果如何要等人度過危險期,之後再說。
醫生也說了,以他父親的年紀和心腦血管狀態,能不能度過危險期,也要看運氣。
施逸隔著玻璃看了一眼,插滿管子的父親躺在那裡,如果不是機器上面的資料在動,根本看不出是活著的。人處於這樣的狀態,甚至比屍體更令人不忍睹。
對施逸而言,狼狽比死更可怕。可他也知道,人老了或許就不這樣想了,他見過太多無論經受多少痛苦,也還是為了一口氣抗爭的人。
他想,他父親那樣貪戀酒肉的人,應該會想活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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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逸在醫院附近的旅館開了個房,邊等醫院的訊息,邊跟律所的同事溝通。這一次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去,又要給別人添很多麻煩。雖然大家表面上都表示他這種情況是沒辦法,但施逸很清楚,職場上領導從來不聽“沒辦法”,要的就是“解決辦法”。
到這時施逸才意識到自己忘記帶八音盒過來,他驚了一下。雖說隨時帶在身邊也不能確保及時,但這種關鍵的時刻他居然讓八音盒離開自己視線,施逸不免懊惱。
他懊惱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說一千道一萬,他還是沒辦法兼顧過去與現在,情感與事業。
他彷彿看到另外一個自己,就在鏡子對面,冷著一張臉對他說:看吧,你不聽我的,這樣下去只會毀掉你的生活。
施逸氣得把一捧水潑在了洗手間的鏡子上。
四十八小時的夜裡施逸接到醫院電話,說他父親情況不好,讓他快點過去。他穿著睡衣就往外跑,只記得拿旅館房間的鑰匙,卻不小心把手機落下了。
跑到醫院時人已經被推進了搶救室,他在外面不停打轉,把指甲上的一個豁口越摳越深,傷及到肉,隱隱疼起來。
並沒有等太久,搶救室燈滅了,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面色凝重地對他說了:“節哀。”
施逸當下怔忡,只是一動不動站著,竟然還冷靜點了頭,實際上思緒卻只是一片空白。
他一直都沒落淚。看見父親身上蓋著的白布時沒有,掀開白布時沒有,推往太平間時沒有,施逸以為自己不會掉淚了。
他回酒店拿手機,已經是幾個小時後的事了,他需要聯絡葬禮事宜,通知親戚朋友。手機上有很多訊息,他都暫時沒有理會,徑直開啟通訊錄。
冷不丁地,施逸看見了通訊錄裡的“妹妹”,雖然那個號碼早已登出。
他的手指僵在那裡,半天都動不了,直到一滴眼淚砸在手機螢幕上。
“妹妹,咱爸走了。”
施逸嘟囔著,捂著臉蹲了下去。
等到情緒收住,施逸把該打的電話打完,他才回看之前那些未處理的訊息。他這才注意到,有兩通同一個號碼的未接來電,就在他在搶救室外等訊息那會兒。
那個號碼沒有備註,可不知為何看著眼熟。
施逸想了想,突然意識到什麼,趕緊去翻自己記東西的本子,發現居然是李牧的電話。
他馬上回撥,電話暢通,卻始終無人接聽。
不知為何,在那一刻,極端的壞預感令施逸被徹骨的惡寒包圍。
:()錯位追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