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遊子愣愕,子昊唇角微抿,子嬈調皮心起,伸出兩根指頭向前晃了晃:“兩文錢一個小人,前輩既然認識我們家長輩,總不好意思原價照收吧,三文錢兩個行不行?”
見她一本正經地討價還價,子昊悶咳一聲,再忍不住笑。天遊子在仲晏子還是洛王的時候便與其交情非淺,彼此知根知底,這時仔細一想,隱約便猜得了兩人身份。他生性豁達灑脫,渾不在意剛剛鬧了一通烏龍,弄明白他們不是來當說客的,頓時心情大好,聽子嬈這般玩笑,便將雙目一瞪:“三文錢兩個?我被那兩個老傢伙沒完沒了煩了十幾年,這筆賬還不知找誰算呢?看在他們面子上,一兩楚金一個賣你。”
時下諸國以楚金為貴,一兩楚金幾乎可供一戶普通人家小半年生活,買個糖人已是天價,子嬈卻拍手道:“哎呀!前輩若這麼說的話,一兩楚金可太便宜了。我們家那位長輩啊,好好的逍遙日子不知享受,偏要去操天下的心,勞自家的神,從楚國鬧到九夷,從九夷鬧到帝都,害得大家都不安生。有這一個便罷了,竟還有個老道士肯幫他,有個老道士還不夠,居然還來攪前輩的清閒,真真是大不應該!”張揚放肆的九公主,可沒東帝面上那份清淡平和,非議長輩這種事情做得那叫一個順理成章,恐怕私心裡早將九夷之戰、王族之難、楚國之圖謀、九域之紛亂等等等等所有麻煩事都算在了當年栽在鳳後手裡,如今扶助皇非的洛王頭上。
天遊子驀地仰首長笑,大聲道:“有趣有趣,你這女娃娃有趣,好久沒聽人說話這麼順耳了!今天這番話若讓那老酸儒聽見才叫痛快!”
子嬈抿唇笑道:“還是前輩眼明心亮,不去自找麻煩,如今這番逍遙誰人能及呢?”
這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語,倒似成了知己。子昊在旁聽著,忽然間,極輕極輕地笑了一笑。那笑中意味並不十分明朗,黃昏的街道之上行人漸稀,他一身白衫隨著暮風輕輕飛揚,透出幾分瀟灑,幾分清寂,望向遠處的目光卻又平靜得仿若融入了茫茫天地之間。
一句話多少恩怨,十餘年多少艱難,他似乎從未想過該怨恨何人。雖說洛王憤於當年之事一意復仇,利用楚國推動九夷之戰,險些覆亡帝都,如今他培養出的皇非,依舊是一切佈局中最大的變數,但若非這些年他藉助皇非穩固強楚,一直牢牢牽制著宣、穆兩國,帝都怕也早已岌岌可危。
洛王子程,根本自始至終就對這場傾國而至的復仇有所保留。這人世間,其實誰也沒有資格隨便品評別人的選擇,只因為無論如何,你不會是那個人,不會知道他擔負著什麼,經歷過什麼,愛著什麼,又恨著什麼。
誰也不是誰,誰也別說誰,誰也莫笑誰。傾國血戰,天下殺伐,都在一笑間淡淡消泯,此時的東帝遠離那高高在上的九華殿,遠離那紛爭中心的楚都,白衣翩然的男子,安靜地微笑,安靜地陪伴他想陪伴的人,眉目溫柔。
子嬈在旁和天遊子聊得興起,非但哄了幾個活靈活現的小糖人來,還收了攤子一路同往家中去,置了酒菜,燃了燈燭,大有徹夜長談之勢。
夜幕終於降臨,滿天星月,滿院微風。窗子上透出明亮的燈光,屋裡不斷傳出豪爽的、清豔的、低雅的笑聲。
杯盞空了又滿,滿了又空,子昊知道子嬈能喝點酒,卻第一次發現她居然這麼好酒量,第一次見她縱酒歡謔笑容如此美麗。席間博談古今,品評武林天下,子嬈知道子昊能言善辯,卻從來沒見過他也有得理不饒人的時候,從來沒想到他也會為一式劍招和人爭論打賭。
天遊子對子昊一直不沾酒杯覺得十分不滿,和他連賭了三次,連輸了三次,連罰了三杯,第四次終於贏了他一招,酒卻被子嬈劈面搶去。
天遊子好不容易得了這機會,當然不肯讓人替子昊罰酒。子嬈正和他胡攪蠻纏,那酒杯卻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