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英傑,不過一群酒囊飯袋耳,何足道哉。”曹操大怒喝曰:“爾有何能?敢出此狂言!”禰衡悠然曰:“天文地理,無一不精,文韜武略,無所不曉,上可以致君為堯舜,下可以配德與孔孟,超超然,神思於世外,寂寂然置身於虛無,豈可與俗子共論乎?”時張遼在側,拔劍欲殺之。操止遼,乃曰:“早晚飲宴,少一鼓吏,你能勝任否?”禰衡並不推辭,應諾而去。張遼曰:“此人辱下犯上,狂悖無禮,何不殺之?”操曰:“此人頗有名望,今若殺之,必落害賢之名,故爾可辱不可殺。”
來日,曹操於省廳大宴賓客,令奏鼓樂。樂制,鼓吏二人。老鼓吏曰:“擊鼓須更製衣。”禰衡不睬,隨身褐衣而入。遂擊鼓《漁陽三撾》,果然,音節殊妙,境意高遠,滿座肅穆,心馳神蕩,一曲戛然,猶自回味無窮。忽聽左右喝曰:“何不更衣?”禰衡當眾脫下舊服,裸體盡露,滿堂掩面,禰衡從容更衣,面不改色。操叱曰:“廟堂之上,何太無禮?”禰衡曰:“欺君罔上,是為無禮,我露清白之身,何無禮乎?”操怒曰:“你為清白,誰為汙濁?”禰衡曰:“你,不識賢愚是眼濁,不讀詩書是口濁,不納忠言是耳濁,不通古今是胸濁,不容諸侯是腹濁,常懷篡逆是心濁,我乃天下名士,用為鼓吏,辱士如斯是見濁也。”禰衡大罵淋漓,滿堂驚悚。曹操曰:“命你為使,往說荊州,若劉表來降,便用你為公卿。”禰衡不往。操令備馬三匹,命二軍士夾持而行。
曹操命眾謀臣,南門外長亭相送。荀彧謂眾人曰:“禰衡來見,我等皆默然不理。”衡至入亭,眾人端坐,視而不見,禰衡忽放聲大哭。荀彧問曰:“為何大哭?”禰衡曰:“置身死屍之中,焉能不哭?”眾怒曰:“我等為死屍,你乃無頭狂鬼耳!”禰衡曰:“我乃漢臣,非操逆黨,何謂無頭?”眾拔劍欲殺之,荀彧止曰:“量一鼠輩,不足汙劍。”禰衡曰:“我雖為鼠,尚有靈性,爾等乃蠅蛆也。”眾人恨恨而去。
禰衡至襄陽見劉表,雖頌功德,卻也語帶譏諷。劉表不悅,乃令其去江夏見黃祖。左右問曰:“禰衡戲辱主公,何不殺之?”劉表曰:“禰衡數辱曹操,操不殺之者,乃恐落害賢之名也,操使其來荊州,是欲借我之手殺之,他雪其恨,我落惡名。今我遣禰衡去見黃祖,令操不敢小覷我也。”眾皆拜服。
忽報:“袁紹使者至。”劉表問眾謀士曰:“曹孟德遣禰衡來此,今袁本初使者又到,我當如何?”從事韓嵩出班進言。韓嵩,字德高,義陽人,少貧好學,頗有韜略,天下大亂,乃隱居山林,後聞劉景升德政有方,遂事劉表。時,韓嵩曰:“今兩雄相持,將軍若欲有為,乘機破敵可也,如其不然,當擇其明者而從之。曹操善會用兵,賢俊多歸,其若平了袁紹,必移師江漢,為今之計,不如舉荊州以從曹公,其必重待將軍。”劉表曰:“勞德高前往許都,觀察情勢,再行商議。”韓嵩曰:“君臣各有本分,嵩今事將軍,雖赴湯蹈火,唯聽所命。將軍若能上順天子,下從曹公,使嵩往許可也,若持疑未定,倘嵩至京師,天子賜嵩一官,則嵩為天子之臣,不復為將軍死矣。”劉表曰:“汝且前往一觀,我自有主張。”
韓嵩至許都見操,曹操拜其為侍中、領零陵太守。荀彧曰:“韓嵩來觀情勢,未有寸功,卻重加官爵,禰衡毫無音訊,明公遣而不問,何也?”曹操曰:“禰衡辱我太甚,故皆劉表之手殺之,何必再問?韓嵩乃名士,重加官爵收為我用,去表一臂也。”荀彧拜服。曹操遣韓嵩,回荊州說劉表。
嵩至襄陽,稱頌朝廷,勸表歸順。劉表大怒,喝令刀斧手推出斬之。嵩大呼曰:“將軍負嵩,非嵩負將軍也。”蒯良忙進言曰:“韓嵩未去許都之前,已有言在先,今日之舉,乃其本分也。”劉表遂赦之。忽人入報:“黃祖斬了禰衡。”表問其故。回曰:“黃祖與禰衡共飲,皆醉。黃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