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焦急地等著,比約定的時間已經超過半小時。一輛長龍亮著車燈,鳴響著,掃著呵氣的人群,停在臺階前。從汽車裡跳出我的得意洋洋的同學。
從汽車的絲綢窗簾裡,我隱約看見一張女孩子的臉,像花瓣一樣探出來。我的同學為她開啟門,她的修長的腿邁了出來。她還是個孩子,儘管她打扮得很隆重。她穿著一件白色裘皮大衣,這使她在寒冷的冬天依然飄逸。
她從車上下來,掃了我一眼。這一眼能讓我記一輩子,她的眼睛裡浸透著讓人神傷的美麗。她的稚氣裡有著無可言傳的憂鬱。甜甜的臉上有著壓抑不住的痛楚。我憑著我的幻覺的多年積累,感到我活著就是為了這個女人。
我們一起進了舞廳,我的同學驕傲地向我介紹,這就是他和省長兒子搶奪的海倫。他被手機叫走後,只剩我和她。她抖掉大衣,火紅的落地裙讓我興奮。我緊張得不知道說什麼,她說,“你第一次來舞會嗎?”
“第一次。”
“不來是對的。這裡讓男人心猿意馬。”她說,“不過我喜歡第一次的感覺,我能成為你的第一個舞伴嗎?”她若無其事地笑笑,她看我一眼,我全身通電,我不知道為什麼,只要看她一眼,我就會時而滿臉通紅,時而滿臉蒼白,渾身發脹,心跳到嗓子上。有人說,一個讓你看了第一眼就隨時都會摔倒,杯子隨時會掉在地上的女人就是你命中註定愛上的女人。我看見她的眼睛,就不知自己是不是雲遊在空氣裡,我隨時都有一頭栽在地上的傾向。
她沒有用手拉我。她的電眼微微一眯,就把我的魂勾到她的身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晶亮的眼睛,這樣瘋狂的鑽石。我跟著她,像一個木偶。
當音樂響起來時,她自然地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放在我的肩膀上。她帶著我,我卻寸步難行。這是我一生最珍愛的曲子,儘管當時我是在暈厥中走過這個曲子。曲子終結時,我感到夢是多麼溫柔,現實又多麼殘酷,可是喪鐘並沒有為我敲響,她又邀請我跳下一支曲子。我想到了我的朋友,她笑笑,他介紹每個女孩都是他的海倫,男人中像你心地這樣好的可不多。
她邀請我跳了一個曲子又一個曲子。我像擁有了世界一樣自豪。可一想到這是我朋友的女友,每個曲子終結時,我都耳鳴,滿場都是送終的聲音。
我們又融化到舞曲裡。她是一個精靈。她快活得像個孩子,她本來就是孩子,她不再裝成一個精於世故、見多識廣的女人。突然,她問,“你能送我回學校嗎?”
“我?”
“對,就是你。”
我不知把手推回去,還是把手伸給她。這一瞬間足夠我終生懺悔的。我竟然不顧朋友,和她邁出了一步。我為了女人,拋卻了四年大學的朋友。男人之間本來是有友誼的,如果沒有女人的考驗。
她拉著我溜出了舞廳。夜色多麼溫柔。儘管冬天的風把星星吹得一個不剩,我仍然發現天空清醇得像一罈酒。我總算嚐到了一醉方休的味道。
我們沿著長安大街漫無目的地走。走了整整一夜,凌晨我們看著天安門前升旗儀式。我低頭看著她,她仰頭看著我,我的眼裡一定湧出蜜汁,滴到她的臉上。初戀使人成了詩人。
我急切地問她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她說,“我喜歡男人聰明但不油滑,風流但不玩弄,溫柔但不軟弱,有才但不自傲,沉默但不呆板,英俊但不自以為是,莊重但不失去活潑。這才是一個有生命力的男人。”
我問,“如果他是乞丐呢?”
她不以為然地說,“窮困會使男人的美德黯然失色。”
“你現在一定是個富翁吧。”
“你以為我有鈔票印刷機嗎?”
“男人是靠不住的。”
她笑笑,“如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