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宗元脫掉又濕又冷的衣褲,走進淋浴間,擰開花灑,在熱水澆上頭頂的時候,他腦中出現了施謹抿起的嘴角,她打量他的目光,和她對他的照顧。
這是一出意外,而這才是她在沒有任何提前防禦的情況下對他的真實態度嗎?這比她此前的沉默更加像是一種無聲的認可。
胡烈在別墅一樓的沙發上坐著等許宗元。後者沒多久就完成換洗,下樓找他。胡烈看著許宗元坐下,笑說:「我太太在出差,我晚上要早點回家照顧女兒。和你聊幾句,我就要先走了。」
許宗元說:「胡老闆,你要是忙,其實沒必要專程過來。我又不是我叔。」他這話說得算誠懇,因為他很清楚,胡烈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看在許先淮的面子上,而不是為了他許宗元。
大概兩年前,許宗元和胡烈因為許先淮的關係見過一次,但沒深交。胡烈這種白手起家的成功創業者,天然就和許宗元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許宗元講話誠懇,胡烈自然也不講虛的:「我當年的確不能理解你為什麼要做職業經理人。你明明有很多選項,無論選哪一項都可以獲得更大的成功。」
許宗元說:「你現在能理解了?」
胡烈說:「我去年有了女兒,你要知道,當人有孩子之後,看待事物的角度就會很不一樣。我現在看我女兒時會想,她今後的人生會有很多選項,但我不需要她獲得所謂的成功,她想做什麼,只管去做,喜歡什麼,只管去掙,無須考慮後果,也無須考慮他人眼光。這是我和她媽媽給她的底氣。同樣的,這也是你所擁有的底氣。」
許宗元說:「哦。那我可能更羨慕你女兒。」
胡烈邊笑邊搖頭,「行,你要是哪天想換職業軌道了,你來我這兒幹。」
許宗元也笑,換了個話題:「你女兒叫什麼名字?我想給她準備一份禮物,希望你別見外。」
胡烈說:「陳爾。」
許宗元頓了一下,「跟你太太姓?」
胡烈頷首,「有什麼問題嗎。」
許宗元明明不該發出剛才那句疑問,但那是他下意識的行為。面對胡烈坦然的語氣,他表達歉意:「抱歉,沒什麼問題。」
胡烈不介意。
兩人又聊了聊行業和生意,很快就到晚餐時間。胡烈起身告辭,許宗元一路送他出去,見他上車離開,才原路返回。
許宗元環顧一圈。
林評正在戶外區域張羅自助燒烤,一群人圍在他旁邊各種幫忙;品牌中心的一個年輕女孩用林評當人肉背景,拉著宋零諾一起自拍影片;各個團隊的leader在幹什麼的都有,像梅森就已經提前在電影放映區直接躺平了。
許宗元向裡面走幾步,看見施謹在同彭甬聰講話。兩人坐在同一張懶人沙發上,彭甬聰好像在講什麼故事,施謹很捧場,神情專注,聽得相當認真。
許宗元沒多看,轉身去燒烤區。
她不接受被佔有,那麼他就必須要遏制佔有慾。
林評見許宗元過來,立刻讓出一塊地方給他,「老闆,吃雞翅嗎?」
許宗元搖頭,拿了兩瓶水,目光不不自覺地又瞟向施謹。她同彭甬聰相處的這一幕,讓他腦中滾過她曾經講過的話。
「對老闆,我可以無限忠誠;對男人,我做不到。」
如果面對老闆,她可以做到無限忠誠,那麼她為什麼要在外面看機會?他不是她的老闆嗎?她做不到無限忠誠嗎?
許宗元擰開瓶蓋。
還是對她而言,他不僅僅是老闆?她對他的種種防禦,其實是一種對自我的逃避?
這些問題混同她此前的沉默、她的嘴角、她的目光、她的照顧,已不僅僅像是一種無聲的認可,更像是某種無聲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