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沒有敲響就被推開的聲音,吳王鵬微微一笑,知道進屋的是誰。
張巧的抱怨聲已經透過浴室門穿了進來,尖尖脆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分明很嬌俏的嗓音在他聽來卻多了幾分刻薄:“真是偏心偏到太平洋去了,就那麼一對破護膝,換走一枚白玉扳指!我的茶葉連屁都沒換來,一克幾百上千,想買都沒地方可買,就誇個苦,提神?”
不過這畢竟還是在張家,張巧的抱怨並不大大聲,她只是需要這樣一個發洩的場合而已。吳王鵬衝好澡颳了鬍子,穿著浴袍一邊擦頭髮一遍緩緩走出來,帶著笑意的眼神落在母親身上:“那麼生氣?”
張巧雙手環胸,眼眶發紅,委屈地哼了一聲:“我氣什麼?我就是覺得不值。大家都送東西,你大舅二舅沒被誇,好歹老頭子知道替他們鋪路搭橋。你大姨那個護膝不要說了,就是你二姨,老頭子剛才也親口讓王媽媽把繡圖掛去他書房,你媽我呢?一盒好茶費了多少勁才弄來,見人就給喝,沒句好話就算了,剛才還說那種話!苦,不喜歡就不喜歡,聯合外人給我難堪是要幹嘛?”
吳王鵬微微一笑,為什麼不誇你?好話你自己都說盡了,邀功邀的人心煩,哪裡還有那麼心情去誇你?
不過這個話是不能說的,張巧哭天抹淚起來從不分場合,大過年的吵鬧起來老爺子肯定要發火。對母親的改變吳王鵬已經不抱希望,他漫不經心地安撫道:“外公那麼好客,把你的茶拿去招待客人,也說明他喜歡你的禮物了。”
張巧怒氣衝衝地吼他:“你把我當傻子啊?他要是真喜歡,還會跟那個叫章澤的一唱一和?你大姨把什麼香的臭的都往家帶,她自己的兒子討不了歡心,就認個乾的回來和我們打擂。你再不當一回事,早晚死在他們身上!”
吳王鵬心中翻了個白眼。他和張巧不一樣,討好老爺子的目的從不是為了那些古董,他為的是得到更多事業上的便利,章澤受不受寵對他根本沒什麼影響。更何況章澤的個性也挺對他胃口,想來想去他都找不到有什麼值得自己念念不忘的黑點,他話鋒一轉調開了張巧的注意:“媽,你的敵意不能放在人家章澤身上,他再怎麼受外公喜歡,也是個外人,外公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偏向我們的。我的戰場從來不應該擺在家裡,就好像杜行止,他從小到大給外公帶過幾天?現在事業有成,外公照樣對他刮目相看。我這個階段,把事業做穩定才是正事。”
張巧抽了抽鼻子:“你大伯和叔叔也都不是東西,一邊因為你外公還在奉承我們,碰上正事跑的比誰都快。上次讓他們幫忙攔個貸款都做不好,能指望什麼?你的事業只能靠你自己,媽也幫不了你。”
吳王鵬勾起唇角,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所以他現在,也確實是在靠著自己去拼嘛。之前看中的那塊地沒搶到手,被杜行止弄走了,他還一度失意。他沒有杜行止的資金基礎,爹媽也被辦法給予太多的幫助,同是張家的外孫,這一點上誰也沒有強過誰去。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真不想撕破臉,可誰讓杜行止要來搶他的前途呢?資源就那麼多,和氣生財在很多時候,都是不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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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朧。
月光的銀輝透過雲層撒進窗欞,落在淺色的飄窗上,藤編的茶几和蒲團被蒙上一層光暈,這是個風格簡約的房間——原木色的地板和傢俱,羅列了一整面牆壁的書櫃,除此之外就是緊貼地面的一張大床,矮而堅固,任憑床上的動靜如何驚人,也不曾因此出現過很大的噪音。
被子早已被團成一團踢到角落,灰色的床單皺巴巴的,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緊緊地捏著它的一部分,隨著身上人的侵略逸出難耐的悶哼。
“……啊……杜行止……杜行止……杜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