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寧沒好氣地搖頭,看在他中毒的份上,不與他計較冷漠的罪,顧自取出一顆蜜餞,輕輕放置在他唇瓣上。
蜜餞停留了好一會兒,他才張口。
她將蜜餞袋子放下,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房中腳步聲響起,榻上男人驀地睜開眼,“去哪兒?”
她指指門外,算作回應,緊閉著嘴走出去。
幾盞懸掛在路邊的燈被風一吹,晃得叮噹響,聽得人發怵。
路面平坦,齊行舟的心裡卻並不平坦。
他提著一隻亮堂的燈籠,照著腳下,起初走得很慢,直到聽見身後彷彿有異響,他的步子變得急促,沒了平緩節奏。
雖未表露懼意,但面色凝重,就差沒奔跑起來。
忽聽一聲“阿舟。”
是阿姐的聲音。
齊行舟那顆活蹦亂跳的心,終於找回了原本的節奏,他停下步,轉身望去,“阿姐,你怎麼來了?”
沈桑寧擔心他。
一個孩子頭一回做了壞事,能承認錯誤已是很勇敢了,至少他有勇氣去面對後果。
可他到底是個孩子,改正的過程中,該有大人的幫助安慰,讓他少些忐忑不安。
沈桑寧走近,看清他肅然中帶著後怕的臉。
又聽四周被風颳起的怪風,此時才知他心中所懼。
他害怕走夜路,也許是源於孤獨,所以害怕黑暗,只是從未表現出來。
沈桑寧提著兔子燈,這次沒有去牽他的手,“阿舟,你往前走。”
齊行舟不明白,但很懂事地按照她說的,往前走。
待兩人拉開兩丈距離,沈桑寧慢慢跟在後面。
一陣怪風颳過,正好吹滅了齊行舟身側的路燈。
沈桑寧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腳步頓了頓。
他忽然扭頭,看了一眼,才回過頭,繼續往前走。
兩人就這麼一直走到青風苑外,齊行舟的燈籠滅了,他回過頭,看見她還在。
他領悟了什麼,眸光動容,“阿姐,你會一直在我身後嗎?”
“會的,”她走至他面前,摸摸他的腦袋,“你的燈籠滅了,我有,若你走錯了路,我也會喊住你的。”
“阿舟放心,我會永遠在你身後。”
齊行舟鼻子酸了酸,“永遠。”
她道,“嗯。”
齊行舟仰著頭,“那你呢,你不帶下人,你回去就要一個人走夜路了。”
沈桑寧彎起淺淺的笑,違心又正經地道:“我是大人,我不怕。”
這條路的燈盞總是容易被風吹滅,或是忽明忽暗。
她獨自出來,是想和阿舟談心,卻意外發現他的恐懼。
齊行舟沉默著,望著自己熄滅的燈籠,陷入思考,“我知道了。”
語罷,他跑進了院中。
沈桑寧看他消失在眼前,提著兔子燈往回走。
樹葉簌簌地吹,身後響起一道響亮歡快的聲音——
“阿姐!”
她轉身,就見齊行舟朝他奔來,他一手一隻燈籠,都點得鋥亮。
他止步在她身後,學著她的樣子,“阿姐,你往前走,我也在你身後。”
沈桑寧沒動,欣慰的笑容中透著無奈,“我送你,你再送我,這一趟不是白走了嗎?”
齊行舟堅決道:“阿姐送我來,我送阿姐回,我不算是大人,但我是男子漢。”
說著,舉起一隻燈籠,塞到她手中,小臉分外認真,“阿姐現在有兩個燈籠了,不怕風吹滅。”
這話,話中有話。
沈桑寧又想去摸他的腦海,他卻後退一步道:“你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