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一定有罪,只是罪大和罪小的區別。
若此時裴如衍回答無罪,那就是偏袒姜家,若回答有罪,就落了下乘。
李丞相看他面色凝重,以為他進退兩難,自以為佔了口風上乘,卻聽他根本不接茬,反而語氣古怪地問——
“李丞相為何急於給姜家定罪?您口口聲聲是揚州百姓的苦難,難道您不知百姓正在水深火熱中?姜家有無罪,是該查明,但當務之急,是為揚州解困,就算今日丞相與御史爭論半宿,揚州之難能因此解決嗎?”
李丞相一時答不上來,以至於落了下乘,他面色一僵,左手不自覺地摩挲著玉帶鉤,眼底是剋制的不滿。
是他疏漏了,自以為給對方下了個語言圈套,於是步步緊逼,殊不知落入了對方設下的陷阱裡。
對方言之鑿鑿地將百姓當做擋箭牌,訴說著天下大義,幾句話就將話題從姜家轉到了揚州百姓身上。
可是姜家的罪,就不定了嗎?
不,要定,但不是現在了,現在若再提,真顯得李丞相格局小了。
所以即便不滿,李丞相也不能說裴如衍不對,只能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
晉元帝默不作聲,坐在上首,扣著玉扳指,視線掃過底下一眾人。
底下的臣子並不是按照官品大小站位的。
就這一刻,兩個派別的人物涇渭分明,比如裴如衍和榮信侯捱得很近,但榮信侯和李丞相就隔得較遠,彷彿站一起互相會嫌棄。
李丞相說不過裴如衍,當下的一瞬間,人的表情不會騙人,榮信侯、吏部尚書、鎮國公甚至輔國公主的臉上都或多或少的,浮現出小幅度的嗤笑、冷笑、嘲諷。
這些臣子們自以為掩飾得很好,是因為從沒站下皇帝的角度向下看過。
晉元帝收斂眸中深意,看向樣貌氣質出挑,連說話都順心意的裴如衍,“裴愛卿覺得,揚州之難要如何解?”
裴如衍拱手,沉穩有力地回道:“以微臣之見,眼下的重中之重,是籌款。”
“籌款?”晉元帝面色稍霽,因為裴如衍說到了他的心上。
裴如衍繼續道:“安撫百姓、重建揚州城,所需銀兩不是修築河道的三十萬兩所能解決的,國庫空虛,唯有籌款能解燃眉之急。”
戶部尚書聽得皺眉,但籌款至少不是由國庫出錢,因此沒說話。
但緊接著,就見點著頭的晉元帝將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戶部尚書心裡緊張極了,只聽晉元帝問——
“你算算,要花多少錢?”
戶部尚書稍微鬆了口氣,至少不是讓自己去籌款,心裡的小算盤撥了撥,“回陛下,揚州被淹了半座城,不算修河堤的三十萬,光是建造宅屋商街,安置百姓,花銷至少在一百五十萬兩以上,若還要完美恢復原本的經濟水平,那還是不夠的,至少三百萬兩。”
修建揚州城,要三百萬兩白銀。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戶部尚書還沒吸氣,就聽晉元帝平靜地問——
“哦,那你籌得到嗎?”
籌得到嗎?誰籌?
戶部尚書一抬頭,發現晉元帝看著自己,嚇得差點要跪了,“陛下!微臣,微臣無能啊!微臣這張嘴,是出了名的不會說話,只懂算學的!”
晉元帝皺起眉,“你是戶部尚書,此事不由你出面,由誰?”
戶部尚書心裡苦,病急亂投醫,朝冷著臉的裴如衍望去,“裴侍郎提的籌款,當然是由裴侍郎自己出面最好了!他講話好聽,去籌款最合適了!”
裴如衍講話好聽?這種屁話都能說得出來,也真是病急亂投醫了!李丞相苦澀地想。
晉元帝再朝裴如衍望去,“裴愛卿覺得呢?”
裴如衍再次拱手,欲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