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兩人的對答已顯示出謝玄對劉裕是另眼相看,悉心栽培。
不過謝家暫時確是後繼無人,謝安謝石年事已高,另一的後輩謝琰又不是材料,若謝玄能在北府兵將中找到能者,對謝家自是有利無害。
謝玄轉入一條支道橫街,輕嘆一口氣,向燕飛微笑道:“燕兄弟的情況離奇特殊,我也同意二叔的看法,燕兄弟是因禍得福。以燕兄弟的才情智慧,必可找出回覆武功的方法,是可預期也。”
劉裕欣然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對燕兄最有信心。”
兩人只知燕飛往獨叟求醫和之後的一段經歷,對燕飛昏睡百天前的經歷,他們仍是一無所知。
燕飛苦笑道:“對於恢復武功,我是想也不敢想。這句話完全沒有誇大。因為我以前的功法如今全派不上用場,而我在這情況下的思路則仍只能依循舊有的方式,所以一旦刻意去想,體內異氣依意而行,立出岔子,所以真是想也不敢想。”
謝玄含笑別頭瞧他,輕鬆的道:“燕兄弟說得有趣,於此亦可見燕兄弟的胸懷。我有一句忠告,說到底你前所未有的狀況出自丹鼎之術,而道家有講‘無為而無不為’之道,燕兄弟若能循此方向努力,必可有另一番成就。”
劉裕點頭道:“有道理!”
燕飛心中一動,忽然想起現正重歸懷內由魏伯陽著的《參同契》,是謝安使人為宋悲風更衣療傷時在他身上發現,送回給燕飛的。此書正代表道家心法最高的精義,說不定對自己大有幫助。只是開首的“乾坤者,易之門戶,眾卦之父母”。便似與自已現下的情形吻合,泥丸宮是幹門,丹田為坤戶,不禁想得入神。
謝玄忽然啞然失笑。
兩人不由朝他看去。
謝玄笑道:“戰無常勝,故敗也是常事……”
他尚未說畢,劉裕已渾身劇震,大大出乎燕飛意料之外的竟搶前伸手攔著他們去路,臉上現出既堅決並要豁了出去的神色,道:“我們回頭吧!只要主帥肯點個頭,我們拚死也要為玄帥攻下石頭城。”
燕飛心中暗歎,劉裕之所以斗膽攔路,皆因劉裕剛猜到謝玄要到哪裹去,去幹什麼事。而他則是冒死苦諫,希望謝玄改變主意,更希望謝玄起兵推翻司馬皇朝,而不是以江湖手法去解決此事。
以北府兵目下鋒銳之盛,倘能攻佔石頭城,建康皇朝將不戰而潰。
謝玄輕拍劉裕肩頭,微笑道:“我們到一旁說話。”
劉裕無奈垂手,與燕飛跟在仍是悠然自得的謝玄身後,轉入一道橫街,眼前豁然開朗,石橋通津,聯接起兩邊的沿河街道,一邊是安靜的小街,另一邊是繁華的市河大街,橋拱隆起,環洞圓潤,打破了單調的平坦空間。
謝玄登上橋頂,兩手撫欄,凝望橋下流水,嘆道:“我今次回來,一方面是想看看燕兄弟的情況,另一方面是因發覺司馬曜兄弟愈來愈不像話。”
劉裕看了在謝玄另一邊的燕飛一眼,沈聲道:“玄師今次回京,事前並沒有得到朝廷的批准,司馬曜兄弟肯定不滿玄帥,既成此勢,玄帥與朝廷再無善罷的可能性。既是如此,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借討伐司馬道子為名,把建康控制手中,屆時不論謝玄要對付桓玄,又或揮軍北伐,均可任意施為。”
只聽謝玄和劉裕以“司馬曜兄弟”來稱呼南晉皇帝和司馬道子,已知他們對司馬皇朝全無敬意。事實上這趟謝玄不經請示,突然回京,且有精兵隨行,而其實力足以威脅司馬皇朝,更擺明謝玄對司馬曜的不滿。此亦為對司馬曜兄弟排擠謝安的公然反擊。
燕飛心忖換過自己是司馬曜或司馬道子,也惟有苦嚥了這口氣,絕不敢把謝安或謝玄逼上起兵作反的不歸路。除非能一舉擊殺謝玄,使北府兵群龍無首,司馬皇朝還有幾分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