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嫣然雙手手緊緊的攥成拳,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她第一次感到這麼深的恐懼。帶著薄繭的十指不由自主地握得更緊,卻握不到一絲暖意。
她低下頭凝視著他,而他無聲地告訴她,他愛她……
他就這般決然地轉身再也不看她一眼,再也看不見她在說,她也愛他……
這一瞬間她心中思緒糾纏,心如亂麻……
錯過了多少,失去了多少……
若成永別……
夕陽西下,恐怖的黑夜接踵而來。大風突起,吹過她的黑髮和緊緊握在手中的紅槍,衣袍獵獵,在張揚如魔的狂風裡肆意飛舞。
“開城門!”她轉身面對李碩安,目光深沉堅定。
“不可能。”李碩安眼中恨意漸深。
“開城門!”紅槍似游龍,如流光般襲向面目猙獰的守城主帥。
“嫣然!”李碩安紋絲未動,長槍隔開齊嫣然迎面而去的凌厲槍花,戰旭一把握住她的手。“守城監軍,這是軍令!”
“可是……”齊嫣然死死盯著李碩安,雙目迸發出深深的恨意。
“少將軍命你守城監軍,這就是軍令!你且堅守此處,手下輕騎兵包括你自己,一員都不能折損,這也是軍令!”厲聲喝住齊嫣然,戰旭深深望了李碩安一眼,提槍毫不猶豫地躍下城門。
“戰旭……”那個人,他不能死……
城門外,大戰正酣。
一望無垠的鮮紅戰旗在狂風中舞動,發出震人耳膜的聲響。鼓聲緊密地敲起,撲向輕騎兵的西樓國王師震破山河的衝鋒聲驟然響起。
輕騎兵放棄了適用於長途奔襲的作戰方法,而是回到之前的陣地戰——將敵人圍至一處,逐一獵殺。然,敵我兵力太過懸殊!
西樓大軍先鋒方陣五千人,一輪緊挨著一輪如潮撲殺輕騎兵。身著金甲的西樓國王師裡裡外外圍了一個近百米的獵殺圈,如翻騰的潮水一般不斷得撲上,他們不計代價,不知停歇地屠戮。
沾滿血跡的屍體已經堆積成一座座小山,但殺戮仍在繼續。縱然齊家將兇悍如虎,經過三天三夜的長途奔襲與近一個時辰的廝殺,如今他們僅是靠著意志力在堅持。
夜來風疾,漠南驟雨狂至。
豆大的雨點如堅石,霍霍砸向天幕下的戰士。酣戰兩個時辰,雨勢猛烈,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輕騎兵已折損大半。
肆虐的風雨,戰場上淡淡的硝煙和血氣,讓這場幾乎怎麼也不完結的決鬥顯得更加肅殺。浸透了雨水的松油火把在夜雨中將戰場照得如白晝一般,繚起滾滾黑煙。
凌日飛狠絕地注視著前方傲立於天地的齊家將,又望向同樣決絕的城門佈防,唇角揚起嘲諷的笑意。他不耐地舉高雙手。“左路前鋒!攻城!”
隨著西樓大軍攻城的開始,城樓上李碩安亦下令弓弩手放箭。
“住手!”看著數名輕騎兵倒在強弩之下,齊嫣然氣急。
“放箭!”李碩安冷冷地看了齊嫣然一眼,弓弩手的下一輪攻勢隨之開始。
輕騎兵身如鐵石,在敵人的寒劍冷刀之下如神將一般毫無怯懦。黑暗中,刀刃相搏時冰冷的聲音,利刃含鐵刺穿鋼鐵血肉的聲響,宛如世界上最壯美的驪歌,歌頌失去生命的戰士們……
曾經在黃蝕漠中如蒼狼一般把酒高歌的豪邁戰將們,如今身著染血的寒鐵戰衣,為守城門和齊家將軍魂而戰至最後一刻。
“不——”齊嫣然看著陡然沒入高少揚身體的箭矢,心神俱裂。沒有來得及細想,齊嫣然驟然轉身跪下。“求求你,開城門,派援兵……求求你……”
李碩安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梨花帶雨的女子,嘴角緩緩扯起一絲冷笑。“你齊家將在城下浴血,你就只會在城樓上這般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