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弘欣然道:“我是隨爹拜訪刺史大人,因而結識宋大哥。”王恭死後,謝琰升為衛將軍,徐州刺史,出替王恭之位,故王弘稱其為刺史大人。
劉裕整個人輕鬆起來。謝玄死後,他一直備受排擠,南方各大勢力無不欲置他於死地,幾經辛苦後,他終於再成功打入南方的權力圈子,雖然要殺他的人只有增加沒有減少,可是在微妙的形勢下,只要他懂得如何玩這個權力鬥爭的遊戲,當機會臨時,憑建康高門改革派的支援,他在北府兵的影響力,加上對群眾有龐大影響力的佛門的撐腰,他將會像彗星般崛起南方。這條路會是漫長而艱困,但一直活在暗黑裡的他,己看到一線的曙光。
微笑道:“司馬道子以為不論派給我甚麼官職差事,我都沒有命去消受,怎知此著是錯得多麼厲害。”
又問道:“朝廷現在議定了討伐孫恩的策略嗎?”
宋悲風悶哼道:“事實上自司馬曜被妖婦害死,司馬德宗硬被司馬道子捧上帝位,朝廷政令只能行於三吳一帶,真正主事者不是搖搖欲墜的晉室,而是孫恩。如非失意於邊荒集,天師軍早攻至建康城下。現在情況特殊,誰都想儲存實力,桓玄如此司馬道子如是,孫恩和劉牢之也有同樣的想法。唉!只有二少爺不但看不通情況,還自恃曾打敗苻堅百萬大軍,只視孫恩為個小毛賊,不把天師軍放在眼內。”
三吳指的是吳郡、吳興和會稽。
王弘介面道:“現在朝廷內外戒嚴,任命刺史大人和劉統領為正副平亂統帥,正在集結兵力,準備分兩路反擊天師軍,大戰一觸即發。”
劉裕心中暗歎,謝琰比起乃兄謝玄,實是差遠了。淝水之勝,與他根本沒有關係,而他仍迷醉於不屬於他往日的光輝裡。
倘如謝玄仍在,即使以孫恩的智慧武功,恐仍不敢妄動,致自招滅亡。
他劉裕身為謝玄的繼承者,定要延續謝玄的威風,不讓奸邪得道。
問道:“孫恩方面的情況又如何呢?”
王弘答道:“王凝之被殺後,孫恩聲勢更盛,八郡亂民口起響應。現時天師軍兵力達三十萬之眾,戰船逾千艘。”
劉裕失聲道:“甚麼?”
宋悲風嘆道:“孫恩如此有號召力,是誰都想不到的事。安公生前一直擔心這情況的出現,所以力圖化解,可惜朝政一直由司馬道子這奸賊把持。安公去後,朝廷更故態復萌,致力保護建康僑寓南方世族的利益,置東晉本土高門豪族的利益不顧。今次孫恩的亂事,是本土豪族積怨的大爆發,所以不可只以亂民視之,追隨孫恩的人中實不乏有識之士。故此天師軍絕不易付。”
王弘點頭道:“這回天師軍二度作亂,來勢如斯兇猛,正因不乏精通兵法的戰將,其中一個叫張猛的更特別出色。此人號稱“東晉第一把關刀”,不單武功超卓,且用兵之奇不在徐道覆之下,己成天師軍第一號猛將。”
劉裕的心直沉下去,想不到經邊荒集的挫敗後,天師軍的勢力膨脹得這厲害。
北府兵的總兵力不到十萬,以十萬人去對三十多萬亂兵,而朝延將領間均各有異心,強弱之況,顯而易見。
王弘喟然道:“王恭被殺後,司馬道子把兒子司馬元顯提拔為錄尚書事。人們稱司馬道子為‘東錄’,司馬元顯為‘丙錄’。而司馬元顯為創立“樂屬軍”,大灑金錢,弄至國庫虛空。最令人詬病的,是司馬元顯起用作樂屬軍將領者,均為與他朋比為奸的建康七公子之流,人人都知是阿諛之徒,只有他認為是一時英傑,又或風流名士。這批奸徒聚斂無己,司馬元顯又肆意縱容包庇,使朝政更是不堪,我們對他們父子己是徹底的失望。”
劉裕真的頭痛起來,安公一去,建康的政情便如江河日下。他身在局內,比任何人明白建康朝廷諸勢力間的勾心鬥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