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垂神色自若,東拉西扯的和紀千千閒聊著,說起當年被族人排擠,投靠苻堅的舊事。他用辭生動,話中充滿深刻的感情,儘管紀千千無心裝載,也不得不承認聽他說話確是一種樂趣。
忽然慕容垂沉默起來,連盡兩杯酒,然後目不轉睛的看著紀千千。
紀千千移開目光,投往湖水去,小湖反映著新月和伴隨她的幾朵浮雲,彷佛是在這冷酷戰場上和紛亂的戰爭年代裡,唯一可令人看到希望的美景。
慕容垂的聲音傳人她耳內道:「荒人贏了!」
紀千千心中所有疑慮一掃而空,差點高聲歡呼,卻不得不抑制住心中的狂喜。
荒人贏了!那代表甚麼呢?勝利是要付出代價的,如果荒人折損太重,在強敵環伺下,仍是沒有好日子過。
慕容垂嘆道:「荒人再次創造奇蹟,贏了非常漂亮的一仗。」
紀千千嬌軀掩飾不住的輕顫一下,俏瞼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朝慕容垂瞧去。
慕容垂仍在凝視她,注意她每一個表情的變化。
紀千千道:「以少勝多,已非常不容易。他們是如何辦到的?」
慕容垂淡淡道:「成敗的關鍵,在一場暴風雨和接踵而來的濃霧。如果我沒有猜錯,荒人裡有精於看天候的高手,加上對邊荒集季候轉變的認識,把天氣的突變和整個反攻的戰略配合得天衣無縫,令守軍著著失誤,最終全面崩潰。雖然我是承受失敗苦果的一方,也不得不承認荒人的反攻戰非常精彩,肯定會名留青史,成為後人景仰的著名戰役。」
紀千千暗忖慕容垂平靜地說出這番話來,還表現出過人的胸襟,沒有故意貶低對手,似乎失去邊荒集,對他來說不算甚麼一回事。可是實情是否如此呢?她敢肯定確切的情況剛好相反,失去邊荒集對慕容垂是嚴重的打擊,不但令他丟了面子,更打亂他統一北方的策略和部署。
他之可以表現得如此從容淡定,是因為震撼已過,他亦擬定好應變的策略。說不定擊跨慕容永後,他會親征邊荒集。正因心有定計,他方可以笑談自己這次嚴重的挫敗。
她感到愈來愈能掌握慕容垂的心理。
慕容垂是否太樂觀呢?他能否第三度對邊荒集用兵,將決定於征討拓跋珪之戰的成功與失敗。
如果拓跋珪輸了,邊荒集也完了。
慕容垂續道:「謝玄的確沒有找錯繼承人,劉裕肯定是南方繼謝玄後最出色的統帥,把天時、地利、人和這三個決定成敗因素,發揮得淋漓盡致,可為後世的兵法家留下典範。」
劉裕得到慕容垂的高度評價,這讚語出自胡族最出色的兵法大家之口,紀千千也感與有榮焉。
慕容垂忽又皺起眉頭,道:「劉裕究竟會留在邊荒集長作荒人,還是會歸隊返回北府兵呢?千千可以告訴我嗎?」
他少有用這種帶些懇求意味的語調和她說話,頓令紀千千生出奇異的感覺。
慕容垂是否失去了自信呢?失去邊荒集,對他的自負和信心肯定多少有影響。假設北伐之戰以拓跋珪的大勝作結,對眼前這位縱橫不敗的無敵統帥,又會造成如何沉重的另一打擊呢?慕容垂會否因連番重挫而失去戰略水準?這些想法令紀千千似在沒有光明的黑暗裡,看到第一線的曙光。又感到這個想法對慕容垂非常殘忍,那種矛盾的滋味真不好受。
紀千千柔聲道:「劉裕必須返回北府兵效力,否則他會有負玄帥對他的期望。」
慕容垂訝道:「劉牢之和司馬道子肯放過他嗎?他回去與送死有何分別?」
紀千千輕輕道:「或許他確是真命天子哩!誰可下定論呢?」
慕容垂露出凝重的神色,點頭道:「千千這句話切中整件事的要害。若只動腦筋,不動感情的去分析,變成眾矢之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