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一點愉悅之波。然而時間一久,老是這樣千篇一律地爬杆,也是很枯燥的。至於在吃午飯時,突然吹號上體操課,更沒有什麼意思。一般學生弄弄啞鈴,或弄弄像酒瓶似的木製棍棒,有點本事的學生還可玩木馬、雲梯和槓桿,或者翻筋斗,豎蜻蜒。不過剛嚥下飯就舞槍弄棒,是很不符合衛生習慣的。本來可以調節一下沉悶生活的供訓練水兵用的游泳池,卻已經被填平了,因為在魯迅到這裡之前,曾經有兩個年幼的學生在池裡淹死,學堂的大人們實在仁厚得很,他們決定填平游泳池,並在填平的地面上蓋起一座關帝廟,每年七月十五日還要請一群和尚到雨天操場來放焰口,超度那兩個年幼的屈死的靈魂。現在這個關帝廟裡住著一個打更的老頭子,這個久經世故的老頭,參加過攻打太平軍的戰爭,是個不大不小的都司,現在已是六十開外的人了。他在廟裡也很舒坦,在關帝爺保護下自得其樂,還養了幾隻母雞,有時可以隔著窗門偷偷地向未來的水兵們兜售他的雞蛋,賺幾個錢換酒喝。魯迅儘管沒有什麼當大清水兵的抱負,然而看到堂堂的水師學堂連個水池也沒有,而且還這樣求神問鬼,毫無上進的氣息,不能不感到異常失望,感到這裡簡直是烏煙瘴氣。
更叫魯迅不滿的是,這個並非真正是衙門的學堂,卻偏偏要擺著衙門的架式,例如在大堂裡還要擺著“令箭”,誰要是冒犯軍令,甚至會有被殺頭的危險。魯迅在這裡上學還不到半年,竟受到了一次處分。原因是一個派頭很大的新教員,老是睜著一雙傲氣的眼睛,裝著學者的模樣,可是有一次卻露了馬腳,竟把一個名叫“沈釗”的學生喚做“沈鈞”,於是,看不慣裝模作樣的淘氣的學生們,就把這位教員叫做“沈鈞”。大家越叫勁頭越大,連叫帶哄過了頭,同學之間竟吵起架來。這種膽大妄為的犯上行徑,叫學校的統治者們十分惱怒,兩天之內,給魯迅和另外十幾個同學記了兩次小過,兩次大過,差一個小過,就要被開除了。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異地的追尋(4)
魯迅所尋找的別一樣的人間,原來與家鄉一樣嚴酷、寒冷和黑暗,烏煙瘴氣瀰漫在這個被他寄託著希望的地方,他心裡感到沉重,感到告別母親時那種天真的幻夢在嘲弄著他,原來洋務運動竟是這樣不景氣。在這種心境下,他於12月間請假回鄉一次,並與他的弟弟周作人一起去參加了12月18日的縣試,這是魯迅一生中頭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參加科舉考試。
那時的考試都是做八股文章,從“破題”、“起講”,一直追加到“後股”,共成八股,才算完篇。而八股文的題目都出在“四書”上面,算是“代聖人立言”,因此“四書”要讀得滾瓜爛熟,能夠背誦,這才有進考場的資格。踴躍走進這個命運的賭博場裡去試試自己運氣的人還真不少,會稽一縣的考生就有五百餘人。當時出榜以五十人為一圖,寫成一個圓圖的樣子。共有十圖左右,而每年考取秀才的定額只有四十名,即首圖上的前四十名。魯迅初試的成績不壞,名列第三圖的第三十七名,周作人考在第十圖的第三十四名。魯迅雖然得了這樣的成績,但是沒有去參加複試——府試和第二年的院試,就回南京了。而魯迅的母親在其他參加考試的叔輩再三慫恿下,也花了三兩塊錢,僱了本家族叔周仲翔的妻弟莫與京去冒名搶替,最後大案公佈,魯迅在八圖第三十名,而周作人則在四圖第十七名。
魯迅回鄉唱出人生中的這段小插曲時心情是矛盾與煩憂的。這個剛剛十八歲的青年,舊學底子是很厚實的,如果往這條路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