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所捧的二品官服和珊瑚頂戴,小心地擺在了案子上,而頂戴旁邊擺著的那一塊腰牌,銀光閃亮,引人矚目。關卓凡知道,這兩名太監伺候得如此周全,是有所需索的意思,於是打發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看著他們歡天喜地的去了。
如今我也是“大人”了,關卓凡有不可思議的感覺。辛苦了一年,終於獲得豐厚的回報,而每一分回報,都是自己拼了命掙來的吧?
他屈著指頭算了算。第一件功勞,是替兩宮和恭王牽線搭橋;第二件功勞,是往返千里,搬來勝保護駕;第三件功勞,是策動阿爾哈圖和老蔡一班人,陣前誅殺犯駕的勒保;第四件功勞,是回兵擊潰粘杆侍衛,協助醇王捕拿肅順。
這四件大功,換回一個二品頂戴,大約算得上是理直氣壯。然而——
然而心中亦不免有這樣的疑問:自己最大的一件功勞,該不會是如意洲的春風兩度吧?
他有些不安地拿起那面腰牌,上面以篆體所鑄的“御前侍衛”四個字的陽文,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天子近臣?他搖搖頭,自失地一笑,心說,我多半是太后近臣。
他周圍剛才一起跪下聽旨的官兵,此刻都探頭探腦地望過來,面上滿是敬畏之色。
“嗯?”關卓凡將眼風一掃。被他盯上的張勇,不知怎麼,又噗通一聲跪下了。
“做什麼?”關卓凡皺起了眉頭。
“老總……大人……軍門……”張勇嘴裡胡亂嘟囔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什麼樣子!”關卓凡小聲喝道,“起來,別給我丟人!”
這裡是城北的十里堡軍營,步軍衙門從熱河回來的兵,因為都曾是端華的手下,所以要在這裡做五天的整訓,再進城歸建。
張勇這才從地上站起來,紅著臉說:“也不知怎麼,看見這個珊瑚頂子,心裡就慌了。”
看來官本位的崇拜,當真是浸透骨髓,連張勇這樣的亡命之徒,見到自己的二品頂戴,都會嚇成這樣。關卓凡在心中感慨道,難怪天下的才智之士,勇武之人,都削尖了腦袋往帽子裡鑽,拼了命地要謀個一官半職。
“不用急,”關卓凡笑笑,說道,“你們的頂子,也快換了。”
升了官,要辦的事情很多,但第一件,是要去步軍衙門參見自己的主官,新任步軍統領瑞常。到了衙,還沒見到瑞常,倒先碰上了昔日的老相識,步軍統領衙門的右翼總兵和寧,兩人見了禮,面上都有些忸怩。
一年前的關卓凡,初進步軍衙門,正是向和寧報到,得了一個從六品的委署校尉。而現在,兩人雖同為二品,但關卓凡所任的左翼總兵,比和寧所任的右翼總兵,地位還要高上一點,也難怪兩人都會有尷尬的感覺。
好在和寧是個豪爽的性子,並不糾結,先帶關卓凡看了設在東側的左翼總兵辦公衙署,再陪了他一起去見瑞常。瑞常是蒙古人,說話也不繞彎子,受了他們的禮,請起了身,就說正事。因為顧命大臣的倒臺,步軍衙門中原來肅順端華一系的官員,自然要跟著落馬,空出了不少要缺肥缺,需要儘快調補,才不致影響到日常的治安。
“逸軒,你是立了大功的人,身份不同。”瑞常直言。御前侍衛,內廷行走,他不能把關卓凡當作尋常總兵來看待,“你的人,這次隨你立了功,當然該好好調劑調劑。不過我的夾袋裡,也有幾個名字,都是各方面薦來的,不得不稍稍應付一下。”
這話說得很坦率,也表達出了不見外的態度。關卓凡是個機警的人,當然沒有二話:“全憑大人安排。”
“不能這麼說,咱們三個商量著辦,合計好了,再報給上頭請旨。”
於是三個人足足花了半天時間,把各個位置上如何升遷轉補,做了細細的推究。好在空出來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