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的女子,眼神似水,似柔滑織錦,又似這隨風飄蕩的一尾紗帳劃出的清麗弧線。
“聖上……”嚴迦買微微頷首,銀灰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異。
他剛一接近,床邊昏睡的月悉華驀然警醒,正撞進那一抹溫柔裡,再也抽不出來。感受到身後的人影,連忙回頭,忽的站起身來,急切地抓住嚴潤的手臂:“先生,你一定要救他……”
先生,她還是不願喚一聲父親。
黃衣道士眼神一暗,終是沒有說什麼,靜靜地抬起頭,他比以前更出塵了一些,眼中的慾望已經消失,找到月悉華這個女兒,他就再沒有了執著。
“你們出去吧。”他低聲說道,一邊上前檢視楚懷昀的傷勢,微微搖頭,“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他的生命很微弱。”
“我要在這裡看著。”月悉華焦急道,拉著嚴潤的衣襬不鬆手,如果真的不行了,那也要陪他到最後一刻。
楚懷昀尖翹的下巴微微抬起,對著面前焦急的麗人安撫一笑,面上竟然有了些許紅潤,竟像是迴光返照。
“悉華出去吧,還沒有娶你為妻,我不會死。”
在他溫柔又堅定的注視下,月悉華說不出反駁的話,似乎被攝住了一樣,毫無反抗地被嚴迦買帶出去。
只因為他這一句話,她想再信一次。
月如玉盤,被濛濛的一片薄霧擋著,滲出一片淡黃色的光輝,猶如被一層薄紗掩蓋著,逃脫不得。正如月悉華的心境。
“楚懷昀不會有事的。”嚴迦買清潤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說,“你要相信他,我們都要相信他,他的皇圖霸業才成就了一半,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撒手離去。”
落入世間
“我相信。”月悉華微微頷首,輕聲道,再沒有人像她一樣瞭解男人的執著,他不想死,那就一定不會死。她緩緩回過頭來,這才看到嚴迦買通身的狼狽。
在月光清輝下,這個男人和月色融為一體,所以讓人忽略了他稍顯凌亂的髮絲,以及被荊棘劃破的衣襬。
“你在哪裡找到嚴先生的?”月悉華大驚,論理來說,嚴迦買完全沒有必要這樣上心救治楚懷昀,只要盡力就好。
可是他這是……
“他是你的父親,我是你的兄長,悉華。”嚴迦買眉頭微蹙,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楚懷昀如果死了,你也不會好過,我不想讓你這後半生都在無盡的思念和悔恨中度過。”
“呵,我以為國師瞧不上這些情愛之事。”她微微一笑,面上雖然沒有表示,但是心裡還是很感激的。
嚴迦買笑笑不答,抬眸望著天邊的那一輪圓月,眼底帶著淡淡的落寞,淡藍色的衣襬隨風而動,雖然依舊出塵,可卻不像原先一樣飄渺地似乎要乘風而去的神態。
他……終於還是落入世間了,只是因為這一份他不可能有的感情……
嚴潤在那空曠的寢殿裡呆了一天一夜,而月悉華和嚴迦買就在屋外站了一天一夜。不斷有丫鬟端著水盆出來,立在廊下嘩啦一潑,血紅色的水就滲入了廊下的薔薇叢中。
這嘩啦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砸碎了一樣,每聽一次,月悉華渾身就忍不住顫抖一次。
丫鬟潑了水,又急急忙忙端著新的溫水進去,燒水的小廝索性把鍋爐搬到這院子裡,方便丫鬟取水。
看著鍋爐中滾燙的水一波波取走,又有冷得添進去繼續燒,月悉華覺得自己好像也正被這滾燙的水煮沸一樣,一會兒周身燥熱一會兒又冰涼徹骨。
不知道嚴潤要診治到什麼時候……
她伸長了脖子朝屋子裡張望,可是丫鬟剛一進去就緊閉門窗,什麼也看不到。不過,沒有訊息,也就是好訊息。
楚懷昀能撐過這一天一夜,自然也能活到天長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