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病低了一會兒頭:“你不是她,她不可能是你。”
“我若真是她,你會怎麼樣?”女子故意蹙起眉尖,問他道,說話的樣子倒像是一個親切的長輩在與小輩逗趣。
我聽著他們啞謎般的對話,墜入了雲霧中,心中原先對於這個女子的猜測,被去病這番反應攪得一片糊塗。
“姑娘!”去病果斷地抱拳,正色對她施了一個半禮,“此處漢匈正在交戰,你繼續滯留恐怕會有危險。姑娘要去何處,我可以分派一些人手幫助你。”這句話一出,他乾脆利落地擺脫了那點內心的糾纏,禮數言辭皆穩重得體。
那女子見他已經把雙方的位置擺明了,也收起那點逗笑,隨意拂一下袖子:“我能夠來,自然就能夠去,不勞霍侯爺操心。”
我見去病無意再對她抱以惡意,也放鬆了一點警惕。我看到她的面前散放著一些紙墨用具,尤其是那白生生的紙張,在山洞天頂洩漏下來的柔光中分外注目。
我俯下身體,用食指觸控著那紙張:“紙?”這是我在漢朝第一次見到紙張。大約此時紙張並沒有發明,我最多隻看到一些極其有錢的富豪在絲帛上寫字。我看到那紙上還用墨筆畫著一些圖:“姑娘是個畫家?”我知道漢朝的人根本不知道什麼叫畫家,最多有一些作畫的匠人而已。
她聽著我的話怔住了,半晌才說道:“我不是什麼畫家,不過確實會略畫幾筆。”
我回眸看了去病一眼,徵求他的意見:“我想看看她的畫。”去病說:“那就看吧。”
我也不經過那女子的同意,拿起一張畫,上面一個青年將領,黑髮長眉,挺直的鼻樑邊目光渾厚:“這是衛大將軍!去病你看!”去病也看住了,目光從紙張的左邊看到右邊,我曾經在端午節的御道上見過衛將軍一面,這女子畫得極為傳神:“畫得很像呢。”她的畫法與我平時在漢朝的壁畫、畫像石上看到的人物形象完全不同,用的是一種立體的描繪手法。這一切證實了我的猜測,這讓我越發認定她絕非敵人。
我索性脫開去病的手,蹲下去一張張翻那些薄紙上的畫。
我又認出韓說、張湯等幾個我有限見過的皇上身邊的紅人,還有幾個我便不大認得了。最後居然還找到了去病的肖像,畫上的霍去病,英氣勃勃也殺氣騰騰,就跟我平常見到的他一模一樣。我拿起來問:“能送給我嗎?”
“這張畫得不像,不能送給你。”那女子手中在畫著什麼,“我再畫一張像一些的送給你如何?”我正要走過去觀看她作畫,被去病拉住:“彎彎,你在這裡等就可以了。”這女子能夠隔著山洞便能辯明我們的行蹤,這給他的印象太深,他生怕她對我有什麼不利。
我解釋給他聽:“她能夠在山洞裡看清楚我們不是什麼大不了的,那個……”我指著山洞角落邊一個不起眼的青銅物件,“那叫做‘潛望鏡’,因為青銅鏡子清晰度不夠,所以做得太大,要不然我也可能發現不了的。”這在現代,是最簡單的光學儀器,去病與這個女子相差了數千年的科學技術,自然不能夠看懂其中的奧妙。
去病注意地看我手指著的東西,疑光在我身上閃了閃,我也覺得自己有點冒失,不該如此多嘴。
那女子道:“彎彎姑娘真是有趣得很。”她將手中的墨筆一擱,“畫好了,你拿回去好好保藏吧。”我正要走過去看,去病搶先過去,拿起了那張墨跡未乾的畫。
那女子忍了又忍,還是問了我:“姑娘既然……你怎麼會和他在一起?”
我說:“我和誰在一起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掂量著她話裡的意思。
“對,你自己的事情。”女子說,“我看,霍侯爺和你在一起很開心呢。”
那邊,正在看畫的去病突然冷笑一聲:“我是這樣的嗎?”我湊過去想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