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雖然希求由他人解答自己生命核心的疑難雜症是一件多少有些愚蠢的事情,但是,這不正是我們每個人在某些時刻都默默期望的嗎?
布魯斯的思維很活躍。離開波妮絲後,他的腦部活動量達到了空前的水平。雖然純粹的腦部活動不能帶給他任何實質性的進展,但考慮到離家出走……以撇妻作為代價……並未像自己預計的那樣無聊,這也算是賺著了。站著刷輪子並不費事。尤其是熟練了以後。幾乎可以在工作的同時思考任何問題,想象任何場景,而不用再去留神手上的活兒。時間過得很愜意。淳樸的斯龐齊以孩子的勁頭把玩這輪子,有時閒話家常,有時諄諄教導布魯斯應該如何將油漆精確而優雅地落到輪子上。這是布魯斯生平頭一遭學會了一門手藝活,而且還能幹得挺好。
如果一個人能像斯龐齊使刷子那樣駕輕就熟地運用自己的思維、情感和想象力……那他是不是就能算個藝術家了?也許,布魯斯脫離自己的妻子和那幫話裡話外儼然自己已然是個藝術家了的男男女女,正是為了尋求藝術?他和湯姆·威爾士之流對那些“藝術青年”懷有莫可名狀的鄙夷,也許正是因為對於藝術,他布魯斯有著自己的見解。“裝逼”和搞藝術肯定是有區別的。這也許就是他回到舊港來的原因吧。在這裡,在孩童時代的場域,也許有他遺失了的一部分記憶。
暗笑 第十四章(1)
第十四章
週六傍晚布魯斯同斯龐齊一道走出廠房。那個鬱鬱寡歡的同事在他們之前就急忙趕回家去了。如你所知,並沒有說再見。為此,斯龐齊衝布魯斯擠了擠眼睛。
“他回去查崗呢。怕他老婆跟毛頭小子鬼混去了。那小子總是下午去她那兒。倒不用擔心他會把那婆娘拐走……要是他提出來,那婆娘肯定馬上答應,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可他不可能提……那樣一來就必須養活她,誰都不想惹上這種麻煩。就讓她丈夫養著她豈不更好?”
上帝作證,老傢伙這張嘴壞透了。可布魯斯仍覺得他淳樸,覺得他的言行裡都有鮮明的男人味。而這,連同高超的手藝,都是斯龐齊引以為傲的東西。他對於任何不能三下五除二把女人搞定的男人都懷有直接的、銳利的以及強烈的鄙視。他的這種鄙夷很明顯已經穿越了空氣抵達了那個總是陰沉著臉的同事四周,這樣一來,本來鬱悶的同事就更為鬱悶了。
如果早上到得早,布魯斯會在車間裡跟這個憂悶的男人說說話。有時候他覺得,男人說話時看著他的眼神彷彿在說:“你要是聽我自己來講講我的故事,就會知道斯龐齊說的只是一面之詞。我的確有我的苦衷。我這樣的男人找女人可不容易。是,我沒種。可說實話吧,我覺得你跟我其實是一路貨色。斯龐齊想做什麼就立即著手去做,想要什麼就馬上去弄來。要是他女人跑了,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再找一個來。我們不一樣。我們侷限於想象,而我們的現實生活卻總被我們弄得一團糟。我們才是一夥的。你也沒種。我們都一樣。半斤八兩。斯龐齊有他斯龐齊的活法。我們有我們的活法。”
事實證明,布魯斯將自己假想成這個憂悶的男人,的確比想象自己是斯龐齊來得容易。然而無奈的是,他心裡希望的卻恰恰相反。
廠房外面,兩個男人向高處徐行在通往舊港商業區的路上。早春的風揚起塵土。斯龐齊的臉上盪漾著一絲布魯斯在波妮絲面前常掛著的、令她錯亂的無端微笑。這笑不是衝布魯斯來的。斯龐齊笑的時候其實正想著那個極為窩囊的同事。這一想到他,再比較自己的男子氣概,走路就不免居高自傲起來。布魯斯在波妮絲面前作出這樣的微笑,是否也是出於輕蔑呢?結論是:是的。謝天謝地,那可憐的女人從此再不需要忍受這古怪的微笑了。
布魯斯現在著重想到了那個愁眉苦臉的苦命人兒。幾分鐘前他嘗試過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