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主位上的衡昌伸出一隻手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鬚,心中稱不上輕快。
他在大理寺這麼多年,經手的疑難雜案無數,可最近的案子才是真正讓他無從下手。
從無頭屍案開始,到郭府大小姐郭念真的死,一樁樁一件件都與異能有關。
原本若是不考慮這一點,安平郡主的案子再查下去,便要有定論了。
可安平郡主既然前後供詞都不一致,那這案子便禁不住讓人心生懷疑——
會否…有其他可能?
南榮嫿微微頷首,“大概情況我瞭解了,不過還需見一見安平郡主,以及去一趟柳眉館。”
陸光遠面色有些為難,頓了頓說道:
“安平郡主她…可能沒法回答你的問題。”
沈臨鶴略略坐直了身體,問道:
“為何?”
陸光遠蹙著眉說道:
“安平郡主那日一身是血地跑了出來,接著便暈倒了,太醫看過之後為她施了幾針,安平郡主倒是醒了,可是說話卻前言不搭後語起來。
太醫說她這是受了刺激,需好生靜養,過幾天便好了。”
陸光遠的眉頭皺得更深,聲音也低沉了一些:
“不過這麼多天過去了,安平郡主卻不見好轉的跡象,每每有人靠近,她便好似受到驚嚇一般。
事發之時,房中除了夏扇便只有她了,如今她這副樣子,根本無法為自己辯白。
而且,她時而說人不是自己殺的,時而又說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但更多的時候…她說她殺了人。”
“無妨,”南榮嫿語氣依舊平靜,說道,“帶我去見她吧。”
“衡大人!衡大人不好了!”此時,訟棘堂外又傳來一人焦急的喊叫聲。
衡昌心中一下窩了火,原本就不順的氣更像是岔在胸口,上不來下不去,他聲如洪鐘怒吼道:
“你才不好!整日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
那人快步跑入堂中,見堂中情形一下子愣住了。
掃視一圈,最後視線落到沈臨鶴身上,他的眼睛一亮,面上一喜,忙整理衣袖朝著沈臨鶴恭敬拱手鞠躬道:
“不知德才兼備、金玉其質、神勇威武的沈臨鶴沈少卿在此,柳聞失禮了!”
堂中一靜。
沈臨鶴看著柳聞長鞠不起的樣子微微睜大了眼。
他疑惑地看向衡昌,可衡昌卻捂著眼重重地嘆了口氣,根本不給他任何解釋,好似覺得十分丟人。
沈臨鶴只得“呵呵”兩聲,說道:
“不失禮、不失禮,柳評事快快請起吧!”
柳聞趕緊站直了身體,但目光還黏在沈臨鶴的臉上,一雙眼睛賊亮,若是放在夜裡,說不定能頂兩個夜明珠用。
衡昌看著堂中這幾人,腦子漲得如球般。
他就琢磨不明白了,怎麼大理寺從少卿到寺正再到評事,這一個兩個三個的都跟常人不太一樣?!
等了一會兒,見柳聞只顧著盯著沈臨鶴看,衡昌忍無可忍地吼道:
“快說!什麼事!”
柳聞一個激靈,終於想起此番前來是有要緊事,他忙往沈臨鶴跟前又湊近了一步,說道:
“安平郡主在獄中咬破了手指在牆上寫下血書,承認夏扇是她殺的!沈少卿,您快去看看吧!”
沈臨鶴心中一沉,與南榮嫿對視一眼,二人同時起身跟著柳聞往大理寺牢獄而去。
而陸光遠是案件的主審,自然也責無旁貸,跟著他們一同去了。
獨留衡昌孤零零地坐在上首,看著瞬間空空如也的大堂。
他恨恨咬了咬牙,方才柳聞自打入了訟棘堂,愣是沒往他這裡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