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很堅定,彷彿根本沒有她質疑的餘地,中央空調的風太涼,蘇夕冉覺得後頸酸涼腫脹,連帶著頭也變得沉重起來,心中湧起另外一股酸澀,她仰起臉,不想讓眼淚落下來。
蘇夕冉的聲音哽咽,“你知道嗎?這病還沒有確診的時候我怕極了,害怕是什麼嚴重的絕症,我怕我沒有多少時間再見到你。你為了我做了那麼多事,給了我那麼多美好的東西,除了愛你我沒有辦法為你做任何事,所以在知道我的身世的時候我選擇離開你,我想這樣你就不會因為我而困擾,不用面對那些由我而起的難堪。”
她的眼淚無聲的落下,他只覺得自己心口開始綿密的疼痛,一下一下,宛如針劑一般。她的臉上帶著悽楚的笑意,“可是我還是會想著你,沒有一刻不在想著你,所以我希望自己可以留下這個孩子,這樣我們就可以在他的血液裡永不分離。”
周峪輝很久沒有說話,只是握住她肩膀的手指慢慢鬆開,聲音有點低,“你也累了,我讓人送了午飯來,吃完好好休息。”說完便大步離開,留給她一室沉靜。
躺在床上的蘇夕冉其實毫無睡意,心裡亂極了,不住的思索他的那些話,那些她認為的正確決定現在都動搖起來,從前只是以為命運給了她這條異常艱難的路,她唯有走下去,朝著那微弱的光亮走下去,不能回頭,不能放棄,因為她已經沒有了自己。
如今看來,她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那便是自己對於別人的意義。
折騰了一早上,外加午飯後的無敵倦意,她終於沉沉睡去,做了一個悠長的白日夢,夢中的情節宏大雜亂,依稀可見童年時蘆葦蕩中的一抹斜陽,或者是青春歲月裡的梔子香氣,抑或是吳枝鳥撲面而來的氣息,那些人那些事如一部無聲的電影,默默放映,醒來卻覺得恍如隔世,病房很靜,她聽見自己的嘆息。
蘇夕冉便這樣在醫院住下來,每天的生活如一隻上了發條的鴨子,輸液,吃飯,去小花園散步,一個恍惚便是幾天光景,周峪輝每日準時報道,兩個人幾乎沒什麼交流,她知道他會說些什麼,他亦清楚她的回應。
所以,他只是靜悄悄看著她輸液,看她吃飯,不再勸她改變主意,彷彿下定決心這樣陪伴她,渡過餘下的光陰。
醫生每日卻依然對她說著相同的話,“鑑於您的病情出現反覆,我們還是建議以大人的生命為重,放棄這個孩子。”
她從最初的堅持變成最後的沉默,她沒有動搖,只是有些不確定。
蘇夕冉沒有想到陸華會來看她,距離上次見她已經快要過去三個月,陸華曬黑一點,精神氣色卻好的多,她靜靜坐在床邊,嘴角掛著一抹微笑,聲音很輕,“一直在外景,早上才知道你住院的訊息。〃
陸華神情很是自若,語氣態度都拿捏的恰到好處,可是蘇夕冉卻真切的感到了她的小心翼翼,眼底 深處是濃濃的關心和擔心,她應付任何人一向是從容有度的樣子,也許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會有那轉瞬即逝的不知所措的神情。
血緣這東西很是不可思議,它會讓原本的陌生的兩個人之間產生微妙的氣場,蘇夕冉的心一下子變得柔軟起來,她輕聲說,“這個季節拍外景真要命。”
陸華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可不是。”
接下來卻是長時間的沉默,時間分秒流淌,床頭櫃上新換的百合上有水珠“啪”地一聲落下,陸華有些自嘲地開口,“看,我們本來是世界上最親近的兩個人,可是現在卻不知道應該對彼此說些什麼,他們都希望我可以勸勸你,可是我並不打算說服任何人,你愛他,所以你願意這樣賭一賭。我理解你的決定,可是……”
她忽然轉過臉,停了幾十秒鐘,聲音有些低,“即使我們中間隔著無法彌補的二十多年,即使 我知道誰的勸說也不會改變你的想法,我還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