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就還活著。我肯定做了場華麗大夢,若不是看了他的日記,我肯定這是場夢。
高鋒那番實話並沒傷著我,相反,卻讓我愈發打定主意去追隨高錚。我還沒想好怎麼去死,此前我還有些事情要做,比如回憶。
往日一幕幕,電影般撲過來。
『夜色中美麗的後海,他在湖邊問我——和我一起跳下去,你敢不敢?
他深情而堅定——你要相信我,相信我的人,我的力量,我對你的感情。以後,一直。記住。
北海國圖分館那院子裡,他說蟈蟈跳水自殺——自幼蟲時期就藏在蟈蟈身體裡的寄生蟲迫使它們離開原本的生活環境,跳進水裡頭去。
然後還問我——如果我死水裡了,你會不會也把我的屍體給撿回來?
我要和他一起死,他卻不同意——桑桑,我們要一起活著。
黃花城的殘壁邊,他鬆開手,置身事外般地遠離我,對我說——我們分開走。我鬆了手你也不許害怕。
一前一後地走,他又設問——如果我現在不小心掉下去了,你自己會不會繼續往前走?
我不走,他認真嚴肅深沉——你得繼續往前走。你得答應我,沒有我,你也得活下去。
雜誌上風光迤邐的A國B島,他說——桑,咱去那兒做島民吧。
爸媽不接受他,他對我保證——我沒把握許你榮華富貴,也許我們將來就是普普通通的人,過普普通通的生活,可你會過得比我好。
還有,他說了一半就被我不安分地打住的話——如果我爸媽不同意我們的事,我也會……』
回憶錄裡,這些細節驀地一個個跳脫出來。高錚,現在請你告訴我,如果你爸媽不同意,你也會什麼?會去跳水?你這個沒腦子的,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戰神吶!!
遲鈍,我為什麼這麼遲鈍。好像我現在還不能去死。
我迫不及待地拿出那張我一直不敢拆封的碟,放進播放機。原聲吉他的開頭,清澈音色的漸變,毫不做作的刮盤,逐步的整體過渡——我們的後海“初夜”完完全全重現我眼前:他騎著他那輛二八載我遛彎兒,他說我是他的大粉紅,他吃高飛的醋,他捏著我的胸看我求饒,他守著貓在他懷裡睡覺的我徹夜不眠……這是那個夜晚,我們第一次正式約會的夜晚,他也都記得清清楚楚,用他最擅長的形式表現出來,資料刻盤,封存,永久的紀念。
整張專輯結束,我終於淚流滿面。
碟是四月出版的,那是他找我“正式分手”的時日。我抽出歌篇,翻開,角落有DJ簡介,不長,大部分內容我都熟知,除了最後一句:“這是高在電子樂界的最後一張專輯,此後他將轉行於單車界並於春季前往A國參加熱身賽,對此他期待而興奮地開起玩笑:聽說那裡產的羊羔毛手套是相當好,比賽之餘我得gofortheglov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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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從英國放暑假回來有好幾天了,我媽說他還沒倒過時差來,可我顧不上這許多。有些問題,我得問他,現在立刻馬上。
好說歹說他也不出來,我親自上門,把他堵在被窩裡。他睡眼惺忪,“老姐,不就小半年沒見你老弟麼,至於這麼思念我啊?”
我遞給他一瓶冷礦和一杯咖啡,“你起來,精神精神,我有正經急事兒問你,快。”
“姑奶奶啊求您了,讓我再睡會兒吧。”
“不行。幾句話就走,我走了你繼續。”我用那瓶冷凍礦泉水往他被子裡亂捅。
“哎喲哎喲服了你了,”他敵不過,認了輸,坐起來,“嘛事兒啊這麼猴兒急?”
“你們原來一塊兒玩公路的,有個叫高錚的麼?”
“有啊,”他接過咖啡一口就咕嘟下去,跟漱口似的,“高大少。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