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一種致幻劑
十七
從圖書館出來,正是大中午。路過大門時,他進去和趙大爺招呼了一下,出來以後自己主動對我提起,“他看著我長大的。”
“噢?”我歪腦袋看他。
他這才回答我之前問過的問題,“小學中學,禮拜六禮拜天兒,還有放假的時候,我老偷跑這兒來看書,一看就一下午,常去他屋裡待著,跟他聊天。”
“呵,犯得著‘偷偷’跑過來麼?”
他微皺了皺眉,神情無辜,“我爸媽不許我來這兒,他們就想我跟家老實兒待著,把書念好,把功課做好。趙大爺從前認識我爺爺,我老讓他給我講爺爺以前的事兒。”
“你爺爺他……不在了?”我猜測。
“我七歲時過世的。他在的時候特疼我。走了以後,我特別想他。”
“怎麼說的像你現在沒人疼似的。你爸媽不疼你?”都如他們所願成T大高材生了,哪還有不疼的理兒。
他臉色倏地黯了下來,默了半天不作聲。
看來我這是問錯了,我拉拉他,“當我沒問。”
“其實也沒什麼,他們……很勞碌。”
勤勞忙碌的反倒大都是窮苦人。他們起早貪黑地工作,自是沒什麼時間花在孩子身上;辛辛苦苦賺得血汗錢,卻少得可憐,往往剛及最低標準。所以他一心求自立,不給父母添負擔,是個好孩子,我都明白。想著,我拉著他的手就緊握了一下,“勞碌是美德。”
他沒說什麼,緩了一會兒問我,“你呢,家裡老人還都健在?”
“爺爺奶奶在,姥姥姥爺去了。”
“真好。”
啊?“……‘好’?”
“老夫婦,同生,或者共死。”語氣裡無限嚮往,“將來我們也得這樣。”
因為這最後一句,我十分情願地狠狠點頭。
我想起我爺爺,現在最大的樂子就是看我不亦樂乎地吃他做的面。我有了個主意,“改天你跟我去我奶家,我讓我爺爺做炸醬麵給你吃。”
他樂得很,連連說好。
我肚子好像長了耳朵,竟然這時咕嚕了一聲。我說,“咱去吃點飯吧。”
“成。不如就炸醬麵得了,地安門那家吧。”
這兩站地的距離,搭不上公車,我建議走路,當遛彎兒了,他卻不答應,非要打的。我覺得他今天怪,可又說不出哪裡怪。
等車時他買了瓶水,兩個人幾口就咕嘟完。瓶子我剛要投垃圾箱去,他攔住,“別扔,我攢著賣錢。”神色認真,不亢不卑,這跟剛為了兩公里就要打的的那位是一人麼?
我左思右想,認定他這樣做的原因必是怕我在大太陽下又中暑,於是仰著臉,頂著陽光,眯眼問他,“高錚,你為什麼這麼好?這麼這麼好?”
“沒你好。”他俯頭啄我一口說,“大粉紅。”
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自己的臉刷地紅了。左看看,站崗的中南海衛兵在忍笑;右看看,一對遛彎兒的老頭兒老太太在微笑;抬頭看看,高錚同志肉笑皮不笑,看我窘。
我就不讓你得逞,若無其事問,“究竟什麼是大粉紅?”
“意會。”
我意會了一會兒,搖搖頭。
車來了,他幫我開門時俯到我耳邊說,“就你剛內小臉兒紅成玫瑰花兒的內個樣兒,就叫大粉紅。”
我一拳打到他腰上,小子翅膀硬到敢公然耍我了現在!
。
面吃得不錯,不光面筋道,麵碼兒也多。我速戰速決,酒足飯飽,要了壺茶,倚著桌子看窗外那熱鬧勁兒:鬥鳥的,下棋的,聽曲兒的,買菜的,晃悠的,騎車趕路的。
高錚見我看得出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