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的風浪,也可為謝衣擋下,的確無甚擔憂的。
他朝謝衣舉杯,說你方才只顧著舊友們,冷落了為師,該罰三杯。
謝衣一怔,小聲道哪有冷落師尊,神色似有不平,卻依舊在沈夜目光注視下,老老實實喝了三杯下去。
皎光漫漫而來,如溫柔的流波將兩人包裹,越發顯得四下裡寂靜無比,天地間彷彿只餘他二人相對。因有結界的緣故,院中並不顯寒冷,反倒暖意融融,暗香盈袖,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已喝光兩壇酒,沈夜並未覺得醉,謝衣也保持著清明,只面頰上浮起薄薄紅暈,襯得他光潤肌膚比那天頂的滿月還要動人,沈夜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只覺心頭一跳,再度握住了他的手。
“方才提到捐毒覆國之事……”沈夜聲音低柔,將謝衣拉到懷裡,往他耳邊低聲道:“當年罪孽,本座從不矯飾,亦不會再述以虛妄的歉意。而今流月城既已成過去,烈山部也有了安置,日後諸般際遇……多聽你的意見便是。”
第66章
日後多聽你的便是。
這話說得並不重,也未有任何鄭重承諾的表現,就這麼脫口而出,再自然不過。彷彿一陣清風,一場春雨,自開天闢地便如斯存在,看似尋常,卻比那裝腔作勢,瞻前顧後的所謂承諾,更加坦然而真摯。
不思量,自難忘。一切早已斷定,融入心扉骨血,想得透徹明白,自然順理成章,風輕雲淡。
日後諸般際遇……多聽你的意見。
謝衣微微一怔,只覺一束月光落下來,照徹自己心底,將那所有隱憂驅散,令一切光明而圓融。他比誰都明白沈夜是個怎樣的男人,百年中日夜相伴,親眼所見,親身所歷:沈夜遭遇了什麼,揹負了什麼——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的流月城大祭司,將性命與名譽都交給了民族渺茫的希望,當烈山部這艘巨輪順利出港時,他卻未能功成身退,而是為償還那些不得不染上的鮮血,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若非天地間那一線機緣,如今哪裡還有沈夜?
話說回來,正因這百年間的風刀霜劍,黑暗血途,沉重壓抑的命運才一步步將沈夜雕琢成今日模樣,不論沈夜自己喜不喜歡如今的他,他都始終是這樣的沈夜:高天孤月,冷肅深沉,自負而雍容,嚴苛而獨斷。
在沈夜那裡,向來只有權衡,沒有委屈;只有決斷,沒有協商,即便他偶爾表露出的讓步與退卻,也僅僅是不得不為之的暫時妥協,背後往往都藏著更大的目標。
沈夜,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直爽少年,而是心機百轉,手段酷烈的權謀家。
這樣的男人,如何與人分擔甘苦,共享生命?對這樣的男人,絕大多數人唯恐避之不及,或畏他,或厭他,或憎他,或者……又不切實際地去迷戀他,幻想他有些許隱藏的溫柔,並會一一降落到自己身上來。
痴惘罷了。
幻想永遠無法捕獲沈夜,唯有同他站在一樣的高度,歷經同樣的波折,瞭解他全部是非對錯,並心無芥蒂地去正確看待的人,才能夠走進他歷盡千帆的靈魂深處,與他的存在熔鑄在一起。
此刻,謝衣知道,自己已成了那個人。
那一句話,便是沈夜此生最大最重的承諾,也是他歷經生死後唯一能夠給予自己的東西——日後多聽你的。簡簡單單幾個字,不僅關乎情感,更是發自內心的尊重。他那般自負的人,被百年黑暗淬鍊成那樣的人,如今竟肯多聽自己,遵從自己的意見,可見是已將自己視作了世間唯一不離不棄,靈魂相許,甚至……甚至可算是他心底唯一至寶的存在了。
一句話,許下此生,許了情感,許了尊嚴。
謝衣伸手摟住他,埋首在他頸窩裡,輕輕蹭了蹭,恍如少年時分。
這份改變,這份情意,對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