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回了重華宮,洗漱過後,一時反倒走了睏意,就掌燈看了起來,準備借這幾本摺子助眠。
富察氏見他不睡,就也陪在一旁,手裡拿著重華宮的宮務看,兩人燈下對坐。
好巧不巧,弘曆帶回來的摺子卻是關於煉丹的領取支用明細。內務府奏明,這一旬圓明園煉丹用炭千數兩,弘曆一見就煩了,一抬手把摺子撇了出去。
富察氏示意,宮女們才敢把摺子撿回來放好,然後退了出去。
弘曆嘆道:「阿瑪越是身子不好,我反越不能說那些道士的不是。到底那些丹藥皇阿瑪吃了自覺見效,這會子我若不讓皇阿瑪吃,倒成了不孝子了。」且剛監國就監到皇上那去,肯定是不行的。
富察氏在旁勸了兩句。
弘曆撇下此事不看,只擔憂道:「不知圓明園中,額娘如何?侍疾累不累。」
富察氏安慰道:「皇阿瑪不會委屈了額孃的。」
弘曆唇邊帶了一點冷笑:「不會委屈?這話是咱們夫妻之間的體己話:皇阿瑪從前年輕的時候,並不曾對額娘另眼相看過,他心上的妃嬪總是另有其人。」
富察氏將手搭在弘曆的胳膊上,安靜地聽著。
「你知不知道額娘從前有個宮女叫白南,額娘後來把她早早放了出去,這些年一直都格外照料。」
富察氏點頭。
弘曆便道:「白南曾經算是救過額娘——那時候年側福晉有孕,王府所有大夫都得在東大院候著,額娘發燒到暈過去都沒有大夫管。還是白南尋死覓活的在東大院門口鬧了一場,才請來了大夫。」
富察氏其實隱約知道這些舊事,但總不如當年親自經過的弘曆,能有刻骨之痛。;「當時乳孃夜裡悄悄尋我,告訴我這件事,就是怕萬一額娘……我什麼都不知道沒有準備,連額娘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可你知道皇阿瑪回府怎麼做嗎?他去看額娘,並不是安慰額娘,只是讓她不許委屈,還言語敲打了一二。」
弘曆看著燈火,像是看到了那時候的母子兩人:「不管是年側福晉還是李側福晉,甚至是府裡別的資歷更淺的格格,似乎都能當面刻薄額娘兩句,還有人故意借著踩額娘來討好旁人。」
弘曆從來是個心思細密的人,其實他知道,很多事情額娘都不甚在意,可他都記得。
「說來就是這樁事情可笑。」弘曆看著富察氏:「咱們是結髮夫妻,將來誰若有病痛,對方必然要關心扶持。可皇阿瑪從前對額娘不過爾爾,如今到頭來,卻要額娘陪在他身邊。這些年來的侍疾,全都是額娘來做。」
富察氏知夫君今日心情是太不好了,於是也不再勸他,只是由著他說幼年時的不平,然後溫聲道:「可如今都好了,額娘有咱們。」
——
且說弘曆雖然覺得自家額娘實慘,但宋嘉書自己過得還挺高興的。
雍正爺是個難伺候的人沒錯,但如果你是入了他心的人,那他就會變得隨和起來,看你怎麼都順眼,除非你踩了他的底線,如當年年羹堯和隆科多。
而在他的底線之內,入他心的人,就會過得很愉快。
宋嘉書現在就過得挺好:端茶倒水現在已然不用她做了,她又回到了陪皇上吃吃飯,聊聊天的一種狀態。
而現在皇上,跟剛登基拿她解悶的狀態也已然不同,如今每回用膳前,皇上都讓她定膳食,還屢次囑咐:「不要光想著朕病中要用什麼,這樣滿桌子菜,朕已然夠用。你記得給自己點兩道素日愛吃的。」
宋嘉書便也順著皇上的意思,每回當真給自己點兩道不適宜皇上吃的辛辣或是魚蝦之物。
皇上見她如此也高興。
而哪怕宋嘉書不點的日子,蘇培盛都會記得她的口味和喜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