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頭來,發現屋內空無一人的宋嘉書:……
看著仍然在按壓額頭也不開口的皇上,她有些不知該幹什麼。
不管是開口關懷皇上『您看起來好疲憊,您怎麼又瘦了』或是伸出手給皇上揉揉額頭,感覺都是年貴妃該做的事情。
宋嘉書幾乎都能想像到,年貴妃會輕輕走到皇上身邊,帶著一汪如水般清澈又溫柔的聲音,體貼皇上。
讓她按著這個路子做,她還真有些做不出。
在宋嘉書心裡,這種款款溫柔的體貼伺候得兩個人足夠親密才能不尷尬,才能是貨真價實的甜蜜和放鬆。
宋嘉書想著皇上叫了她來,定不是來你儂我儂的,如今貴妃都進宮了,皇上大可以去翊坤宮柔情似水。
宣自己來養心殿,大概是有話要說。
只是之前兩人說話,都是酒過三巡頗有醉意才暢所欲言(單方面的),如今氛圍不到相對枯坐,面對一個清醒且心煩的皇上,宋嘉書也不能直接就發問:皇上您這是有心事啊,快說說唄。
坐了片刻,宋嘉書忽然想起,上一回在景仁宮皇上跟自己說話,也是沒有酒,那時候是怎麼開始的來著?
——
雍正爺半倚在榻上,合著雙目養神。一隻手支著頭,一隻手反覆按壓自己的眉心和額角。
不一會兒,就感到茶桌對側的熹妃站起身來向自己這邊走。
熹妃這是要主動給自己按一按?
雍正爺被服侍的經驗很多。
宋嘉書會覺得兩人情感不夠親密就上手接觸十分尷尬,其實完全是出於考慮自身。對皇上來說,他打小被多少宮人伺候過按摩,哪裡會尷尬。
此刻見難得熹妃主動接近自己,要殷勤服侍一回,雍正爺就把自個兒的手放下了,只是繼續合著眼睛靠在榻上等著,還不動聲色往外挪了挪——不然熹妃夠不著。
人在閉著眼睛的時候,因沒有視覺,旁的感官就會放大些。
皇上能聽到熹妃放輕的腳步,以及花盆底在金磚地上輕輕走動的落地聲,能聞到熹妃身上淡淡的一點清香。並不是什麼珍貴香料花香,只是一種雨後草地一樣的草木清香,讓人頗為放鬆。
這氣息逐漸接近自己,然後……然後就越過去了。
皇上聽著熹妃走到自己身後,並沒有停下給自己按頭,反而繼續走遠了,忍不住睜開眼。
剛睜開眼,就覺得眼前一黑。
是真·眼前一黑。
留在他眼中最後一個景象,就是熹妃揭開燈罩,吹滅了屋內最亮的一盞燈的動作。
之後熹妃轉身,又陸續吹滅了屋裡其餘的燈,最後回到矮榻旁,輕輕吹滅了桌上的一盞燈,然後溫聲道:「皇上想說什麼可以說了。」
皇上:……怎麼,朕難道非得摸黑才能跟自己的妃嬪說話嗎?
宋嘉書創造完如同上次在景仁宮一般黑沉沉的環境,就依舊坐到皇上旁邊去靜等。
在她心裡,皇上像是某種夜行動物,只有在別人看不見的時候,才會露出真實的表情。比如那回在景仁宮無燈的屋舍內,比如曾經天光黑沉時在凝心院的石榴樹上。
雍正爺起初有些無語,然而黑暗覆蓋下來,他確實覺得放鬆了些,臉上也不必繃著了,可以露出一個帝王不該有的懊惱和無力。
——
皇上開口的時候,聲音裡也是掩飾不住的倦意。
說的話倒是開門見山。
「朕知道,朕給了貴妃和年家一些恩典,太后不痛快不說,皇后更是心裡計較,覺得朕委屈了她皇后該有的尊榮。」
「可不久前貴妃剛在永和宮失了一個孩子,朕如何能當做沒發生過,自然要許她多一些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