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鎮定自若端杯。
四爺倒是有點詫異:這些年鈕祜祿氏在他心裡一直是溫柔沉靜的形象,兩人確實從未這樣單獨飲酒說笑過,一般都是他夜裡過來,鈕祜祿氏服侍他用膳睡覺就罷了,一年到頭也就來個七八回。
算來,鈕祜祿氏入府十年多了,自己還真沒見過她敞開喝酒的樣子。今日要不是年氏不舒服,他又有些想喝酒,只怕也不會有這樣對飲的一天。
如今看來,鈕祜祿氏的安靜沉默裡,倒有一種難得的自由自在之感,並不像別的格格那樣恭順到像影子,一點自己的性格都沒有。
宋嘉書是不知道四爺的心理,若知道大約要回他一句:那是因為我穿過來的不夠久,奴性還不夠深刻。
她始終沒覺得雍正爺有什麼特別可怕的。
你是皇帝,我未來也是太后。
你蟄伏几十年當皇帝,我熬二十來年當太后,大家彼此彼此。
而且到底如今的雍正帝也只是四爺,還不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的帝王。
宋嘉書又剛見了他兩回促狹的慪人,對他的畏懼就更淡了些。
——
宋嘉書心情放鬆,喝酒也是自在輕鬆的,三盞下去如行雲流水,又執壺給兩人滿了第四杯。
然後,四爺就喝醉了。
宋嘉書無語:耿氏跟她喝酒也醉,四爺這個大男人居然也醉,按理說馬背上長大的種族,天賦不都是好酒量嗎?四爺這一斤不到就過去了?
她驀然生出一種『啊,無敵是多麼寂寞』的感覺。
白寧已經去熬醒酒湯了——她也沒想到四爺能醉,還好主子喝酒,這防止宿醉頭疼的湯藥是早就備好的。
宋嘉書把四爺扶到內間床上坐下,在心裡打鼓:四爺酒量不怎麼樣,但不知道酒品怎麼樣。
很快,宋嘉書就領略了四爺酒後的多樣性。
他先是眼睛盯著一處不說話,然後忽然又要喝一碗酸辣湯,要求還格外多,要多放嫩豆腐不放火腿的素湯。
因四爺醉了,下人們恐主子們要『吹燈親密些』,所以都退了出來。
結果四爺不準備睡,反而準備加宵夜。宋嘉書只得自己披了衣裳出來吩咐這道酸辣湯,等再轉回去,發現四爺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了她裝著柿餅和松仁糖的盒子,捧著盒子吃起來,喀拉咔啦的像個大松鼠一樣。
宋嘉書:……
酸辣湯好做,很快就跟醒酒湯一起上來,四爺卻也只喝了一口就推開了。他略顯發直的目光四處轉了轉,就看到牆上掛著弘曆寫的一張百福圖。
以四爺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這張字寫的並不怎麼好,一見就是稚童學寫字的練筆之作。然而鈕祜祿氏卻這樣珍重的掛在自己寢間日夜瞧著。四爺方才喝的那口酸辣湯就酸甜苦辣的都泛在胸口。
他伸手握住了宋嘉書的手:「你是個好額娘。」
下人們都貓抓耗子似的竄了出去。
只留下宋嘉書,右手被四爺攥著,坐坐不下,只得站在那裡由著他握,口中謙虛道:「爺過獎了。」
四爺都不聽她說,直接自己道:「做額孃的心裡有孩子,自然是好的。從前我看重李氏,也是喜歡她一心護著自己的孩子,為了自己的兒子,她敢去跟福晉爭,死活不肯把孩子交給旁人養育。」
好嘛,這進行到酒後吐真言這步了。
宋嘉書默然。
若是原主鈕祜祿氏,未必能體會四爺的心。倒是宋嘉書這外來人,因知四爺的心結,反而明白他這句話的苦。
四爺自己沒有得到這種母愛,見到李氏這樣為了兒子一片心自然是覺得動容的。
他心裡是不是也想,德妃娘娘為了他爭一爭。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