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皇后的病情遷延不愈,才把皇上的心思拉了回來。
皇上雖這些年跟皇后離心,但只夫妻二字,就與別的不同。且太醫屢次來報,皇后於病榻之上,哪怕昏迷中,翻來覆去也總是念叨著弘暉的名字。
對皇上來說,這是他的第一個兒子,也是他的長子。當時八歲的弘暉夭折的時候,皇上何嘗不是驚痛莫名。
如今見皇后為此纏綿病榻,皇上也難免傷感。
這一傷感,又想起今年是皇后的五十週歲整生日。只是皇后生日很不巧,是五月十三日——五月不但是太后薨逝的月份,今年五月初四怡親王還仙逝了,皇上哪裡有心思給皇后過生日,五月裡當真是全民悲痛月。
皇后的生日,皇上也只讓內務府循例送去了過生日的份例就完了。這會子想來,皇上也覺得有些簡薄了。
於是時隔幾年未踏入鍾粹宮的皇上,便動了去探望皇后的心思。
只是這一見皇后的病容,皇上不免有些驚動:其實任什麼好人,病上大半年,也都是要沒法見人的。
且皇后原本就是五十歲的人了,此時脂粉不施,病容憔悴,露出了明顯的老態。皇上除了擔憂外,也有一種感同身受的傷感:從皇后身上他也照見了自己已經逝去的光陰。尤其是十三弟去後,皇上每日對著鏡子,都覺得比之前白髮更多。
雍正爺也是略通醫術的,就見太醫每旬給開的藥方里,加了越來越多的補氣的藥物,藥材配比當真是一次比一次更複雜。
大婚的時候,兩人還都是不滿十五歲的少年少女,這麼快,已是近乎四十載過去了。
皇上只念及此,就多了幾分心軟,這些年對皇后積攢的不滿暫且放下了。
他伸手免了皇后要起身行禮,皇后卻避開了皇上的手,仍舊在床上雙手交疊,做了個福身的樣子才罷。
兩人生疏了多年,一時相對靜坐,也是無話可說。
皇上便叫了太醫過來,再次詢問皇后病情。
新任的太醫院判只戰戰兢兢道:「皇后娘娘心思鬱結不能解,只將心思放寬些就好了。」皇上雖皺眉表示不滿,但想想三年內已經幹掉了兩個太醫院院判,頂尖的大夫又不是大白菜,扔一顆地裡還有無數顆,再裁就沒得用了。
於是皇上便也只揮揮手讓太醫下去了:「好生用心當差。」
新任朱太醫顫抖著走了。
見皇后始終神色懨懨沉默無語,皇上便揮退下人,準備與皇后說些體己話。
赤雀等人忙都退了下去。
室內只有夫妻兩個彼此對坐,一個靠在床上厚枕上,一個坐在圈椅上。
案上的香爐白煙漸弱。
皇上沉默半晌,開口道:「皇后,朕知你這回起病原是為了念著弘暉,既如此,朕將謙貴人的阿哥交給你養如何?」
皇后欠了欠身子,只是淡淡謝恩,然後道:「皇上,臣妾已經老了,便是皇上的恩典,也實在沒有精力養育一個年幼的阿哥。」
「老了」這兩個字,有些擊中皇上的內心。
皇后見皇上有些悵然,便道:「皇上近來忙碌,阿哥出生後一直擱在圓明園,皇上也極少見到。不如皇上給小阿哥起個名字?」
皇上想了想,開口道:「弘曕。」
暉為太陽之光,曕也可為日光,這兩個字其實是意思極相近的,皇上以此為名,也算是記著弘暉了。
皇后聽了這個名字,也覺得鼻子微微一酸:「皇上賜名,謙貴人必然歡喜。」
這就是皇后的性子,她總不說是自己歡喜。
皇上見皇后不能養育弘曕,便道:「你病中想必思念家人,若是有想見的女眷,便宣進宮來即可。」
皇后的阿瑪和額娘都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