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奔回凝心院來看到的額娘,與今日沒有分毫區別。
他笑了笑:「這幾個月,只要想著額娘,想著凝心院,兒子就覺得安心,覺得宮裡的日子,也都好過了。」
宋嘉書眼睛有些熱,喉間也有些發酸:所以在宮裡的日子,到底還是不好過。
如今的紫禁城,可不是乾隆的紫禁城,由著弘曆說了算。如今他不過是個王府阿哥,在紫禁城裡是最低的主子了,靠得皇上青眼住在裡頭,又有旁人虎視眈眈,日子能好過到哪裡去呢。
可宋嘉書什麼都不能說,對著皇命,除了謝恩,什麼都不能說。
她只能點頭:「你放心就是,額娘一直在這裡等你。」
母子兩人邊說邊走到石榴樹下。弘曆也抬起頭來細細打量,不由道:「今年石榴熟的早嗎?感覺都打完了。」
枝頭上只掛著為數不多的石榴了。
宋嘉書點頭:「正是呢,原本我想等著你回來打石榴,竟是來不及。」
弘曆借著燈光約摸著數了數上頭石榴的個數,然後道:「額娘,明早您幫我準備杆子和梯子,我上去親手摘幾個,帶回去給皇瑪法和和嬪娘娘,也算是一點親手準備的孝心。」
說完又連忙道:「和嬪娘娘是皇瑪法指了照料我的,兒子自然要記著,並不是……」
宋嘉書失笑:「怎麼,還覺得額娘會吃心嗎?」
康熙爺能記得指一位沒有孩子的後宮主位照顧弘曆,才見對這個孫子有些上心,不單單是拿他當看重雍親王府的招牌。
弘曆這才又笑了:「兒子只有一個額娘。」
宋嘉書聽了這話,靜默了片刻,然後道:「弘曆,你進來跟額娘上柱香,然後就去前院吧。」
弘曆難得從宮裡回府一趟,又是經歷了命格和被熊撲兩件大事的,四爺自然更有話要耳提面命。
只是四爺這人,細心起來是極為體貼的,他硬是先叫弘曆回來陪伴親額娘,這會子他自己反在前院等著。
既如此,宋嘉書原也不準備留弘曆太久。
弘曆邊順從的跟著宋嘉書進門,邊道:「額娘,自打我入宮,阿瑪不是說了嗎,將您的份例一應都提成側福晉的。您要是想拜佛,不如正經請一尊菩薩來。」
從他兒時起,屬於他的西側間書房裡,就一直擺著一個白檀木觀音像。
與其說是觀音像,不如說是個擺設,因為這白檀木雕刻的觀音只有巴掌大小,很輕易的能拿起來。跟福晉和兩位側福晉處正經請的,設了神龕擺放,足有半人高法相莊嚴的神佛相完全不同。
但額娘似乎很信這個小的觀音像擺件。
自打六歲的時候,他搬去前院念書,額娘就在這白檀觀音跟前兒擺了個小香爐。不管他有了好事或是有了不快的事兒,都叫他給菩薩上香,還不許只上香,要念叨唸叨心裡的話。
弘曆知道,凡女子都有些信這些神佛之事的,也就肯順從,只是有些心疼額娘沒有正經佛像。
如今見額娘又讓自己去拜這巴掌大小的白檀木觀音,弘曆就覺得,額娘實不必再如此苦著了。
宋嘉書笑道:「心到神知,難道請一尊丈高的金菩薩來,就是誠心嗎?」
然後帶著弘曆浣手,兩人各自拈了三炷香。
宋嘉書是默默插上,而弘曆則是習慣性的說了幾句,說自己如今入了宮陪在皇瑪法身邊,看了許多不一樣的天地,學了許多道理這般的話,然後把香也插到小香爐裡去。
弘曆轉過頭,有些不捨,但也知道該去前院跟阿瑪報導了,阿瑪一定有許多話要問他,也有許多話要囑咐。
自己不能因在宮裡被皇瑪法撫育就自傲,反而失了阿瑪的心,那才是得不償失。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