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雖性子有些急,但並不是志大才疏之人,也同樣是會辦事的。可怎麼偏偏現在不肯呢?
時間久了,弘曆也就把這件事拋開了:也是他實在不願去想,弘晝是畏懼自己,才要做這些荒唐事表示自己無意爭權。
直到乾隆三十五年。
和親王府來報,和親王病重。
弘曆很希望,這回還是弘晝裝死的把戲,但他心裡清楚,這回真的。太醫已經前後報過好幾次了,希望皇上有個準備。
弘曆出宮來到和親王府。
這回和親王府沒有掛白,但卻是氛圍最壓抑的一次。
見皇伯父到了,永壁帶著兄弟們行禮,然後扶著悲痛的吳庫扎氏退了出去。
弘曆坐在榻旁,看著弘晝已經老去的睡顏。
很多很多年前,額娘有事的時候,會把自己擱在耿額孃的淬心院,那時候只是格格的兩位額娘院子都很小,他與弘晝也只能睡在一起。
怎麼會一眨眼,這麼多年就過去了呢?
弘晝醒過來的時候,帶了點病重中特有的迷糊:「四哥,我告訴你一件秘密吧。」
弘曆就聽他道:「我不想做裕親王,聖祖聖言裡說過,裕親王臨死前還在自稱奴才,一生真是恭恭敬敬的給皇瑪法當臣子奴才。」他的聲音有些低啞,弘曆不得不再靠近一點才能聽到弘晝接下去的話:「我也做不來十三叔,做不來像十三叔那樣好的弟弟和總理事務大臣。」
「四哥,你一登基,我就向你求了雍親王府,你也給了我。
」
弘晝笑了笑:「我只是想,咱們能一直像在雍親王府裡,是那樣的兄弟。而不是,我也是宗親族籍裡的一個親王,你的臣子奴才裡的一個。」
弘曆只覺喉間酸澀哽咽,他輕聲道:「朕……」他頓了頓:「弘晝,我把雍親王府送給你,也是這個意思。在朝上我是皇上,不能不做皇上該做的事情。可我也沒有忘記過,咱們是兄弟。可這些年,你總不願意幫我。」
弘晝搖搖頭:「我不願意,我不想做事領賞磕頭謝恩。」他似乎清醒了一些,帶著一種從年少時就未曾改變過的執拗道:「我不願意。」
弘曆忽然就明白了。
正如此刻,和親王要不好時,作為一個皇帝,自己才能按照規矩擺駕和親王府。自己做了一個皇帝該做的事情,可這些年,大約漸漸忘記了作為一個兄長來關心弟弟。
說來,除了弘晝的『喪儀』和這一回,其餘時候,他從未到過和親王府。
他若要見弘晝,便是召見和親王。
或許弘晝就是想證明一件事,我不是你的奴才和臣子,我是你的弟弟啊。
所以他辦喪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你的,天下人,包括我都是你的奴才,直到死了才一筆勾銷。
——
弘曆在和親王府的一片痛哭中茫然四顧。
這哭聲他聽了好多次——弘晝一裝死就讓家人哭喪,他就會來訓斥弘晝,把弘晝從棺材裡揪出來。
可這一回,弘晝是真的不會再坐起來了。
弘曆心中茫然:弘晝,我從不知,你有這樣大的氣性。
或許這些年的皇帝坐下來,我已經習慣了看所有人都是奴才,直到今日,我才知道,這件事情令你這樣傷心。
弘曆的目光終於匯聚成焦點,落在院中樹上,那是一株常棣。
「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這是他跟弘晝從小一起背誦過的詩經。
第122章 番外·相遇
宋嘉書一直想要一隻狗。
小時候,她輾轉住在親戚家中,自然不能沒眼色地提出要養寵物,畢竟親戚們連她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