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要一言不發,皇阿瑪若真不知情,我豈不是替三哥瞞了罪證?這樣大的錯漏,倒是叫他白逃過去了。」
宋嘉書:……我想多了,你果然是皇家的好孩子。
原來這孩子為難的並不是兄弟之情,只是為難怎麼才能準確捅三阿哥一刀,而自己又不沾上血。
果然是個當政客的好材料。
弘曆一抬頭見額娘神色有點複雜,不由正色道:「額娘是覺得我行事不夠磊落?」
宋嘉書笑了笑:「皇家無君子,額娘不是在怪你,只是替你累得慌。」
弘曆認真地,第一次這般認真的露出自己的野心:「額娘,將來……我想要做皇帝。」
他說完後,見額娘並無驚動,仍舊是目光如水般平靜地看著他,微微一笑:「額娘明白。否則這些年,咱們母子都在幹什麼呢?」
想要什麼,就要付出什麼。
所以弘曆不能像弘晝那樣恣意,體會著做一個皇子的尊貴與快活,他要殫精竭慮一步步走向自己嚮往的龍椅。
而對宋嘉書來說,她也不能像耿氏一樣,不得寵就算了,皇上說她胖就說,反正我就是要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也不能像皇后一樣,反正我也沒兒子且皇上愛面子不會無故廢后,那就放飛自己跟皇上對著幹。
她不能。所以她會在皇上需要她陪伴的時候應召出現,會努力做好一個標準的妃嬪,不給弘曆添麻煩。
等著躺贏的人生也不是什麼都不需要做——你得確保自己姿勢躺好了,別滾下去。
否則就不是躺贏,而是躺平了。
別人混不好還能怨命途不濟。對宋嘉書來說,命運已經寫進了史冊,要是她還搞砸了,那純粹是自己蠢了。
弘曆終於把這話說出口,也有點如釋重負。
因打小皇阿瑪對他關注不多,他很早就明白,只有額娘會全心全意為了他。
儲君之路的風險,弘曆從懂事起就知道:實在是愛新覺羅家太多鮮活的例子擺在他眼前了,這裡面,有的例子已經死了,有的還煎熬的活著。
這麼多叔伯用一生圈禁甚至用丟了性命給他做了示範。
尤其是曾經陪二伯往景陵去的一路,讓弘曆看清,在踏上這條路的時候,皇阿瑪其實也是站在他對立面的。
所謂的儲君,所謂的太子,所謂的國家下一任繼承人,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現任帝王最提防的人。
明明是自己的父親,弘曆卻要去討好他,揣摩他,然後在某種程度上戰勝他,透過各種手腕,讓他覺得自己是可託付社稷卻又不會威脅到他的那個兒子。
這條路上,與他榮譽生死與共的只有額娘。
弘曆一直擔心,在未來自己向儲位進發的路上,會做出一些危及額孃的事情。
人有時候不是不能承受自己失敗的後果,只是不願意讓最在乎的人承受那種痛苦的後果。
——
兩日後,怡親王於九州清晏見駕。
比起先帝爺和先太后娘娘過世的時候,皇上的狀態無疑好不少,起碼不會不吃不喝不見人。
可在怡親王這樣熟悉他四哥的心情的人看來,皇上心底藏著另一種不同的悲傷。
但是因為過世的是皇貴妃,並非長輩,皇上不能表露的為了一個妾妃太傷心,所以才只好振作。還有一個方面,大概也是,皇上在懷念皇貴妃的同時,還正在親手處理幹掉其母家的工作,心情應當是比較複雜。
皇上一見怡親王到了,就命蘇培盛上跟自己一樣的養身湯來。
怡親王跟皇上說話,一貫是可以直奔主題的。
「皇兄,昨兒弘曆來找臣弟,說了一事。臣弟思來想去,還是告訴皇兄一聲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