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只道:「方才我帶著他們在院子裡鏟雪來著,恍惚聽見些動靜,也沒有理會。」
宋嘉書就留下白寧給白南和凝心院眾人分說現在的情況,她自己坐到妝鏡前面去,一點點摘掉頭上的珠飾。
她本來就不甚喜歡沉甸甸的頭飾,所以發上簪的並不多,此時不管金銀還是珠玉自然要全都取下。
在白寧帶著人去取當日太后薨逝時的用的兩套素銀釵環時,宋嘉書對著鏡子,用薄棉紗,輕輕沾著清油擦拭去自己唇上的口脂。
待鏡子裡是一張純素顏,宋嘉書才細細端量這張,自己已經看了六年的臉。
鈕祜祿氏是康熙三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出生,今年正好三十歲。
再有十一天就是她的生日了,當然,今年的生日是別想過了。
——
康熙爺駕崩的第三日,遺詔公佈天下。
此遺詔長達數頁,然無論是朝堂還是民間,皆很少有人拜讀完康熙帝最後一道聖旨的前面一千多字,均是直奔最後一句。
「雍親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佈告中外,鹹使聞知。」1
自此,雍親王登基已成定局。
——
幾日後。
宋嘉書有些眷戀的環視整個被夜色包圍的凝心院,這個她住了六年多的地方。
如今她們的日子,就是白天守喪,夜裡回府收拾東西,準備二十七日喪儀完畢,內外命婦釋服後,就搬入紫禁城。
且說她們這些待上崗的後宮妃嬪,要定位份搬入後宮並不是頭等要事:新帝繼位,首要任務是先帝的喪儀和國家大事,後宮且得往後放放。況且先帝爺的後宮頗為龐大,總不能先帝剛剛去世,就把其後宮集體打包塞到狹小的壽康宮,那實在是人摞著人也住不下,總得有個妥善安置的法子。
唯一一個需要儘早敲定的後宮大事,就是太后的尊號。
然而麻煩就出在這裡,德妃娘娘,準定的聖母皇太后她老人家,不肯做太后。
且說四爺(還未登基大典,仍按舊時稱呼)如今,正是前朝的事情千頭萬緒之時:好幾個虎視眈眈的兄弟們,就康熙爺駕崩當晚,唯有隆科多在側之事糾纏不休。
老九老十這種素來脾氣大,嘴巴不好的,說出來的話更是嗆人,幾乎直接指著四爺的鼻子質問皇上遺詔的真實性。言談舉止裡竟是懷疑遺詔有作偽,四爺這個皇位得之不正的意思。
再往下就是影射四爺弒父奪位了!
這讓四爺如何能忍?
偏生四爺如今雖是板上釘釘的皇上,但登基大典未成,又是在先帝爺靈前,他也不能直接處置了手足兄弟們,正是好一個焦頭爛額。
結果晴天一個霹靂:不光兄弟們質疑他,後宮裡自家親娘居然也發出了令他又驚又痛的質疑。
「先帝爺遺命我兒胤禛為嗣皇帝,實是令我想不到的。」這句話還不是準太后娘娘私下說的,而是在康熙爺靈前,當著一眾嬪妃和命婦說的。
此言一出,立刻以光速傳播開來,德妃娘娘晌午說出口,下午就鬧了個人盡皆知。
彼時雍親王府的女眷,作為嗣皇帝的後宮,未來的妃嬪們,身份已逾旁的命婦,因而都跪的離準太后德妃頗近,驟然聽了這句話,全都驚了。
福晉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別說旁人,連宋嘉書這種對德妃母子二人關係有所先知的人,都覺得這句話,實在說的太狠。
四爺如今如同一個攀在懸崖上的人,看似高入至顛,實則步履處處驚險。
作為親娘,德妃娘娘不說扶兒子一把,竟還反過來,突然出手推了四爺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