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晉很明白四爺要拿捏德妃的意思,正是因為明白,才小心翼翼請示道:「回爺的話,過兩日的登基大典,得請娘娘出面……」這會子要是跟德妃硬頂起來,豈不是難堪?
畢竟先帝的喪儀上,德妃哭著說了那句話,還可以勉強解讀成,她思念先帝過甚,實在沒想到自己兒子能當皇帝,所以『驚喜』糊塗了。
可要是登基大典上,這位準太后再來這麼兩句,那皇帝的臉面就不用要了。
偏生德妃和四爺的性情,在某種程度上還挺一致。
四爺以十四爺爵位之事拿捏太后,太后那邊絕不會就嚥下這口氣。
在福晉小心翼翼的目光裡,四爺略微蹙了蹙眉,終是點頭道:「明日午膳之時,命旁人都退下,你帶著府裡眾人伺候娘娘用膳。到時候我過去請安。」
在四爺看來,若只有母子二人私談,只怕德妃只肯哭不肯說話,到時候自己哪有功夫瞧著她哭半日;若是隻有福晉這個兒媳婦在,就更奈何不了德妃了,她開口吐一個『跪』字,福晉就不能站著。
所以四爺打算,讓雍親王府全員去德妃去報導——當著府裡一眾年輕的側福晉和格格,德妃便是要哭要發作,也得顧忌自己的顏面。
——
這是宋嘉書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的德妃。
這位包衣出身,卻因誕下雍正帝終成太后的德妃,這位明明是雍正爺親娘,卻跟自己皇帝兒子關係不好的德妃。
如今先帝駕崩,後宮諸人自然都毫無妝飾,且哭的眼腫鼻紅的,很難擁有美感。於是宋嘉書對德妃的第一印象,便是個哀傷的頗有老態的婦人。但與老婦人會有的慈祥神態不同,德妃的神態很冷,眼睛更冷,讓人想起冬夜裡滾動的玻璃珠。
至於德妃她的第一印象——德妃娘娘根本看都沒看她。
德妃見眾人都到了,就擱下手裡方才福晉奉上的白米飯,眼睛落在並肩立在下面的四爺和福晉身上,淡淡道:「我不過先帝留下的一個無用之人,怎勞動新帝和未來的皇后娘娘,帶了這些個人來瞧我。」
不愧是親母子,四爺的眼睛跟面容與德妃的一樣冷,說不上哪個更凍人:「額娘言重了。」
德妃凝神看了他片刻,忽然道:「你這些日子是不是瘦了?」
四爺一愕,心底不是不感動的,只是那感喟還沒有浮在臉上,就聽德妃繼續道:「你這幾日在皇宮裡做皇帝,養尊處優的,都瘦了,可想遠在西北熬了這些年的十四還不知成什麼樣子了!」
四爺心底那點子剛浮起來的熱氣,立刻就像是被霜雪打了一樣,冷了下去,連煙都不剩。
德妃見眼前將要做皇帝的兒子,提起親弟弟來,臉上竟絲毫不見動容,也覺得心寒酸楚,老四這都還沒登基立足不穩便這樣,那幾年下去,她這個額娘,十四這個親弟弟,還不知要落到什麼田地去。
所以必要趁現在,先帝爺剛去,新帝要做出孝敬母親,施恩兄弟的態度之時,給十四爭一爭。
德妃的聲音就不由帶了哽咽:「你還記不記得,當年,是你在先帝跟前,力陳讓十四去西北的,這一去就是好幾年。從前先帝每每誇你待弟弟好,逢年過節,都想著在先帝跟前提一句,往西北送些新鮮物去。」
德妃抬手擦了擦眼角:「可你既知道他的辛苦,又記得這些小事,怎麼不記著最要緊的事兒?你親弟弟如今還只是個貝子呢。」
「若說從前,你是做王爺的,不好說話也不怪你。可如今你說了卻是天下最算的,竟也不提。」
「先帝爺駕崩後次日,你便封了兩個親王,一個郡王出去,誰都想到了,就是想不到十四。」
德妃娘娘說的這事兒,是四爺登基後,立即升十三為和碩怡親王,次日又再次升八阿哥胤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