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踟躕了一回,終是趕上弘曆的馬:「四哥,可我受不了不說話。我……我還是想去勸一勸皇阿瑪。便是他罵我,他罰我,我也認了,我若不勸皇阿瑪一回,我實在是過不了自己的心裡的坎兒。」
「好。」
聽弘曆這樣說,弘晝反而發呆:「四哥,那我去勸皇阿瑪,不會給你添麻煩嗎?」
弘曆搖搖頭:「你去也好,我早晚也要去的——我不能阻攔皇阿瑪,因他是天子是皇帝。但我也不能不關心皇阿瑪,否則一個連自己阿瑪身體都不關心的皇子,也沒有皇上會放心的。」
既要表現去真心關心,又要表現出順從恭敬,這其中的度,弘曆也還在揣摩之中,所以至今未動。
如今弘晝要先去,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契機。
但弘曆深知弘晝的性子,脾氣上來,那是不管不顧的,於是囑咐他:「你可以去勸皇阿瑪,但一定不許頂撞懂嗎?」
弘晝咬咬牙答應了:「四哥你放心吧,就算當場憋死我也不頂撞皇阿瑪。」
弘曆扶額:「在皇阿瑪跟前,也不能把你口頭上慣用的死來死去這些字帶過去!」
五月四日,於怡親王陵墓前,弘曆鄭重行禮。
內心默默道:「十三叔,你曾要求我在你過世後勸皇阿瑪,勸他不要沉迷佛道,不要荒廢政事,更不要服用什麼丹藥,可我終究要辜負你的託付了。我要保住我自己,保住我的額娘和妻兒。」
「若您在,大概能勸動皇阿瑪,可您已經不在了。」
——
五月四日這一天,許多人都不免懷念起怡親王。
其實朝中鄂爾泰、張廷玉、訥親等近臣,誰不知皇上近來太過沉迷佛道之說,過於信賴丹藥,可誰又敢勸呢?這一勸就很容易變成不希望皇上康復長壽。這個大罪名誰都頂不起來。
曾經有人能,可那個人已經葬入了陵墓。
鄂爾泰私下表示:我雖欽佩王爺忠義,但絕不想追隨怡親王而去。
與此同時,宮中。
且說這一日既是五月四日正日,宮中所有人,尤其是養心殿所有近身服侍皇上的人,都如臨大敵,格外緊繃。
誰都不敢在怡親王祭日這一天犯錯惹惱皇上。
宋嘉書這一日也格外當心,連選香料,都選了既不提神又不甜膩的,跟其餘所有人一樣,都希望自己融入空氣中。
然而皇上並沒有動氣,他只在養心殿發呆片刻,便要出門走走,宋嘉書便忙恭送:「皇上病體漸愈,多出去走動倒也是好。」
然後又不得不加了一句:「要臣妾陪著皇上一併去嗎?」其實心裡是很盼著皇上拒絕的。
見皇上只是搖頭:「不必了,只叫蘇培盛跟著就是了。」宋嘉書心中很鬆了一口氣,卻見蘇培盛的臉色『刷』就白了一層。
宋嘉書也只好表示同情:這種事還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好。
她原以為皇上只是出去散散心,誰料皇上這一去便直到暮色四合,宮中點起了燈才轉回養心殿。
這一回來就道疲勞,也不再用膳,只是回去睡著。
蘇培盛來請教貴妃是否要備晚點的時候,宋嘉書便問道:「皇上今兒是一直在外頭散步嗎?」
蘇培盛略一猶豫,宋嘉書便道:「若是私密事,公公不必為難,本宮問一問,只是看看要備什麼膳。」
說完就見蘇培盛堆笑道:「並不是什麼私密事,奴才只是一時不知怎麼說才好。」
很是組織了一回語言,蘇培盛才道:「娘娘從前可曾聽說過『出殃』一事?」
宋嘉書覺得有點耳熟,想了想才從塵封的記憶裡想起,人死後似乎會有殃魂回陽間之事。
聽宮裡積年的嬤嬤說起:這是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