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親王最掛心便是治水之事,此時洋洋灑灑寫了足有三頁,這才意猶未盡的停筆。
見弘曆認真小心地拿起來,邊晾乾墨跡邊看,怡親王就問道:「弘曆,方才你看到你阿瑪的批註了嗎?」
弘曆點頭,怡親王便嘆道:「皇兄這兩年過的不容易,說說前世來生能有所安慰也好,只是若醉心此道,不免讓人憂慮。」
身為帝王,既是天下至尊也要擔起天下萬民的安危,倒要去期盼來世的圓滿,這讓怡親王十分不放心——若是四哥移了性情在佛道上,那他們從前費了無數精神整治吏治,填補虧空的舉動豈不是半途而廢。那他真是死也不能瞑目。
怡親王正待繼續囑咐弘曆些話,忽然眉頭微蹙。弘曆立刻發現,吩咐道:「叫太醫進來。」
太監還沒退出去,便被怡親王制止:「不必,太醫進來便要用藥,喝了那些藥,就總讓人提不起精神來。」
「十三叔……」
怡親王態度雖然溫和,但依舊不容置疑,他不許的事兒,小太監也不敢去做。
弘曆不免道:「十三叔,當年皇瑪法曾經跟侄兒說過,您最是個逞強的性子。」
「那一年我跟著皇瑪法去熱河行宮,回京後,伯叔們都在京郊迎候,那一回十三叔是不是也犯了舊傷?皇瑪法回宮後就說起,您臉色都是白的,卻還是強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是一味逞強不肯告退,非要與旁人一樣時辰退下。」
說完就見怡親王追問道:「皇阿瑪當年真這麼說過?」然後又帶了一點滿足欣喜的笑容:「我原以為皇阿瑪再也不會正眼看我,原來他當時也是知道的,也是看得見我的。」
弘曆原以為,十三叔被皇瑪法冷待多年,心裡是有怨氣的,所以這些年一直未曾在十三叔面前多提皇阿瑪。
誰料今日一提,十三叔竟這般高興,於是弘曆就繼續細說道:「那時候我有一回練習騎射多了,手掌都磨破了。次日皇瑪法帶著我與弘皙堂兄去射獵,這才發現我手上的傷,皇瑪法就說我這樣倔著不肯言傷痛的脾氣,又像是阿瑪,又像是十三叔。」
這樣說了半晌話,弘曆見怡親王臉色好了些,這才告退,往額娘處去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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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書見了弘曆,見他略有茫然有所失之態,便忙問道:「是怡親王病情有變?」
弘曆搖了搖頭:「並沒有。」
然後又道:「可額娘,十三叔這樣下去,也只是煎熬罷了。」
他問了太醫,怡親王近來夜裡反覆起燒,白日吃了藥能夠退下去,然後日夜反覆,加上越來越頻繁的腿疼,其實對怡親王來說,是種漫長的煎熬。
「皇阿瑪對太醫院極不滿,甚至開始命人燒制丹藥。」
一聽丹藥二字,宋嘉書蹙眉道:「不過是硃砂水銀,要吃這些作甚!你可不許吃這些東西。」
說過怡親王的病情,弘曆不免問皇后娘娘病情如何:「兒子去給皇額娘請安,也未見到,只在門外磕了頭罷了。」
宋嘉書也只有搖頭:「皇后娘娘也不大肯見我們了。」
這半年偶爾見兩回,她發現皇后娘娘居然沒有心氣兒了。
所以宋嘉書覺得著實嚴重:皇后甚至沒有穿著莊嚴的皇后服飾見她們這些妾妃,只是穿著家常的衣服,且對自己這些日子不能儘管的宮務,都不甚在意,這實在是十來年來從未有過的。
弘曆就不免皺眉發愁:「今年真是凡事都堆在了一起,皇額娘跟十三叔都病的越發重了不說,今年正月以後,還未下過一場雨。再這樣下去,今年必是大旱之年,皇阿瑪已然定了下半月親自步行前往祭天祈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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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年老天爺似乎真的不願給皇上面子,哪怕皇上鄭重地步行祈雨,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