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怎麼忽然沒了自信?
既然開了口,弘曆也不怕丟人了,索性把最近心裡的糾結難堪都倒出來:「額娘,你知道弘昌堂兄被圈禁在家之事吧。」
宋嘉書點頭,只見弘曆低頭道:「這事兒是我跟弘晝捅到皇阿瑪跟前去的。」語氣浮現出明顯的懊惱:「我們不該這麼做的。」
宋嘉書不由迷惑:不應當啊,弘曆這孩子,怎麼忽然給自己背上了道德枷鎖?這可不像他。別說弘昌這是自行不義他們揭發,便是如九龍奪嫡那時候,各王府互相坑害一下,跟八爺九爺家的堂兄們彼此挖個坑,弘曆都是熟慣的呀。
難道是青春期的緣故,孩子忽然起了濃濃的義氣手足之情?宋嘉書一時不知該不該打擊他。
她還沒糾結完,便聽弘曆道:「弘昌之事錯的粗陋,發現的人何其多,那些戶部管老了帳的官員只怕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們恐得罪了十三叔,所以故意裝憨不敢說。也是看準了弘晝的暴脾氣,故意讓我們發現此事,將我們弄來填坑,當真是可惡!」
宋嘉書:放心了,這孩子還是我熟悉的弘曆。
然後又不免失笑:想來弘曆這是第一回 叫人給坑了,被人當了槍使,這會子懊惱起來了。
宋嘉書不免給相關官員點了個蠟:只要你們沒老到十來年內退休,那就等著以後倒黴吧。不管是歷史上的乾隆還是宋嘉書瞭解的弘曆,都是個記性很好,尤其是記仇精準的人。
弘曆把這些事說出口,又見額娘只是笑,便覺得也輕鬆多了。
作為一個少年人,尤其是龍子鳳孫心高氣傲的少年人,驟然被人愚弄一回,還吃了個不能說出口的啞巴虧,弘曆這些日子實是難受。
但論起性情軸和傲,以及眼裡不揉沙子的程度,弘曆照著自己親爹還是有差距的。而宋嘉書這半年來安慰皇上早安慰出了心得,於是非常嫻熟的溫和道:「這些日子把話都悶在心裡,真是委屈你了。」
上位者的委屈經常被人忽視,而看到的人,往往也不夠資格安慰。
所謂高處不勝寒,大抵如是。
弘曆聽了這話,便深覺額娘能體會自己的懊惱,默默點了點頭。
宋嘉書看著他的面容神情:果然是親父子,雍正爺跟弘曆這種『我很委屈但我很堅強我就是不說』的臉簡直是如出一轍。
對著兒子,宋嘉書就更放鬆些,也不用想著什麼話不能說唯恐僭越。
於是直接道:「弘曆,這也是好事。額娘不會騙你,說你現在年紀小才不如那些混跡官場的大人——需知這些官員都是一輩子皓首窮經考出來,又在人情場上打滾一步步爬上來的,自有他們的官場智慧。」皇上如今還要跟他們磨呢,君臣之道本就是博弈的一種。
弘曆看著額娘認真跟自己說話,心裡逐漸沉靜下來。
在他看來額娘都二十年沒出過王府門了,走的最遠的距離就是從雍親王府到圓明園。這會子看他難過,額娘居然也搜腸刮肚說出些官話,連官場智慧這種詞都拗了出來,真是難為額娘了。
自己如今也長大了,只該給額娘做依靠才是,結果遇到了一點子事兒居然還在景仁宮怏怏不樂,跟小時候一樣要額娘開解。
弘曆立時振作了起來。
第83章 儲位
弘曆走出景仁宮的時候,只見彎月已然升起,掛在宮牆之間。
初秋的夜晚,微風自剛撒過水的宮道上吹過,帶著一點沁涼。
弘曆首上還拎著一個琉璃瓶,裡頭裝著紅釅釅的石榴汁。
因就摘了兩個石榴,宋嘉書覺得榨不出多少果汁,就又額外加了兩個脆甜多汁蘋果和一隻飽滿酸甜的貢橙,讓小廚房一起壓出汁水,再用乾淨的細棉紗淘澄淨了,裝在琉璃瓶裡用冰鎮過,讓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