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再次回到他臉上時,笑著的眸底爍著他看不清的情緒。
“十三哥,我心其實很黑的。我曾經暗想,希望你和芝芸別再相見,一輩子都不見,讓你別再一直盯著她直瞧,眼裡能再納進其他姑娘的身影……後來老天應我所求,芝芸病故,你們真就沒了緣分……”
“那不是你的錯。”小腦袋瓜又愛胡思亂想。
他忽而記起,芝芸的骨灰撒向江河的那夜,她喝得酩酊大醉,口中胡亂呢喃,當時的他聽不懂,如今才知因由。
韓寶魁內心大嘆,忍了忍,忍受不住了,終出手拉她入懷,用一身體熱為她拂寒。
埋在他懷裡,男性氣味爽冽熟悉,桂元芳靜笑,兩手亦用力回抱他。
“十三哥,別怕,我當你的定心丸。你這次動了心,一定要說出來,別又靜靜拿人家姑娘直瞧。花姑娘不是壞人,僅是性情辣嗆了些,大家說好要和平相處,也就成自個兒人了,你別又臉皮薄嫩……”
她很強。
她真要為自己拊掌、豎起大拇指。
她的心很痛,痛中有味,苦裡帶甜。
她要捨得,倘若舍了卻不得,那就讓心持續痛著。江湖兒女啊,豁命風流也得豁命忍痛,她豁出命去,不怕了。
“我臉皮薄?”韓寶魁呼息不順,大大的不順。他推開她,兩掌分別抓握她兩邊上臂,瞪眼。“你的意思是……我對花餘紅動心?”
“你看著她,一直看著,看她的臉、她的眉眼變化。”桂元芳嘆氣,想搔搔額角理出個思緒,手臂卻被他握得動彈不得。
她苦笑。“從那晚她灼傷後,你動不動便拉著她的手,瞧得好仔細,一遍又一遍……十三哥,你別跟我急,我們這般要好,你能得到心裡真正想要的,我也會替你歡喜。”
“那一晚又算什麼?你那時說喜愛我,現下卻要我跟個不相干的人表白?!”他吼了。表白?!哼哼哼,最好是有!他只想掐死那姓花的女人,再……再掐死眼前這個,最後再把自己也掐死了事。
當真怒至極處,火氣猛爆,韓寶魁縱聲一吼,堵在喉間的話暢快又痛狠地噴出。“我沒一直看花餘紅,即便看,也是為了防她作怪,怕她把心思轉到你身上。我拉她那隻該死的臂膀、握她那隻該死的手,第一是要幫她裹傷,第二是要審視她種在手脈上的毒!她該死的要是毒發,玉家該死的‘佛公子’便也完了!我沒心動!沒有!沒有!你聽懂沒有?!”
好響。她耳鼓都發疼了。
桂元芳被吼得一愣愣的,從沒見他發這麼大的火過。
“說話啊!”虎目瞠圓。
“啊?我……你、你……你沒心動,那、那很好,很好……”都說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惱火啊!見他黑眉兇狠,血筋又暴突,她不太爭氣地迴避他的眼,頭低低,小聲嚅道:“十三哥,你又拿我練硬氣功了……”
水珠啪答滴落,落在粗臂上,韓寶魁先是一怔,忽地遭毒蠍子螫了般,迅速把兩掌從她上臂拔開。她在哭,因為更多的水珠從她下顎滑落,有些掉在木道上,有些沾溼她胸襟。
他心裡翻滾著一連串詛咒,大半是在咒罵自己。忍著為她拭淚的衝動,壓抑心疼,他握緊拳,決定今日非把話說清楚不可。
“你說喜愛我,說我是正人君子,我不是,我……我的血是髒的,我的心才真正是黑。我卑鄙、無恥、下流,我詛咒他們死,他們死盡、死絕了,我才痛快!那場大水來得好,我興奮得都要痛哭流涕了!把整個小村颳了去,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死絕,我——”驀地,越說越激動的紫唇教兩隻小手疊著搗住。
“十三哥!”桂元芳痛哭,淚水奔得好急。“別這樣!我知道你苦,你心裡有結,你的血不髒,你的心很好、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