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璟朝他投去淡淡一瞥,略一靜默後,若無其事道:「捨不得。」
雲遲詫異一瞬,頓了頓,忽而泛出一笑,點了點頭,無言以對。
子時夜半,瞞著那丫頭離殿,又不先將她迷暈,只在寢殿香爐點了助眠的安神香,如此輕率不嚴謹,於成事者實是不該,他倒還挺理直氣壯。
冷寂無情的視線略略掃過旁側氣息虛弱的太上皇,片刻後,齊璟收回目光,拍了下雲遲的肩膀,語氣有些淡淡的敷衍:「這裡交給你了。」
不必多言,該如何處理剩下的事,他自是懂他的。
只是暗鬥多年,終等來今日懲奸除惡,他竟像走個過場似的,也不親自交代後續事宜,直接丟給了他,雲遲目含審視,笑罵:「你去哪兒?」
齊璟瞟他一眼,漫不經心又透著幾分正經:「陪你妹妹。」
說罷,齊璟笑了笑,越過雲遲,快步走出了保和殿。
齊璟回到御乾宮時,雨還在下。
不似之前在保和殿,雨水淅瀝綢繆,沾染塵間世俗,此刻雨絲點點縷縷,隨風飄入傘下,夾雜著淺淺溫甜的清新氣味。
回到這兒,緊繃的心一下便柔靜了起來,好像御乾宮的雨都和別處不一樣似的,或許是因為這裡的某個人。
夜色極深,本該是安然入眠的時分,御乾宮卻金燈輝煌。
養心殿門口,一盞柔明宮燈下,雲姒搭了件雲錦披風,兩手抱膝,蹲坐在門檻邊,殿門兩側分守著墨玄騎的將士,看樣子是他們阻攔了她踏出殿,雲姒只好蹲在這兒,神色苦怨。
雲姒已經在這兒坐了許久了,她不知道他是何時出去的,只依稀記得自己窩在他清暖的懷抱裡,聽他溫柔低哄,慢慢就睡著了,半夜迷迷糊糊間,感覺身上涼涼的,下意識往邊上挪了挪,卻發現身旁空蕩蕩。
枕邊無人,她一下便驚醒了,急急忙忙出了殿,竟看到門外守著士兵,這才被告知陛下有要緊的事,還未歸來。
御乾宮這麼大,但少了他,就好像是虛無縹緲的煙雲,放眼望去,雨夜朦朧不清,微涼的夜風吹在臉上,令她不禁有些心慌,睡意全無。
不知過了多久。
「參見陛下!」
士兵忽然突兀出聲,雲姒暗淡的眼睛一亮,她霍然揚眸,便瞧見養心殿外的走廊盡頭,那人一襲玄衣,在靜暖的明燈下,纖塵不染。
他收了傘,身上片寸未沾濕,而後自漫漫長夜中向她走來。
雲姒下意識想要起身跑過去,但心裡突然一彆扭,便只一動不動蹲坐在門檻邊,直到他走近,高大的身軀在眼前覆下一片暗影。
齊璟在她面前蹲俯下身,沒有說話,只是唇畔淺淺含笑,用那雙清俊的眼眸溫柔凝視著她。
雲姒抱膝蜷縮著,默默瞄他一眼,微微噘著嘴巴,聲線似是染了絲哭腔:「你大半夜去哪兒了?怎麼又把我一個人丟在床上?」
她模樣甚是委屈,齊璟揉了揉她的頭,溫聲輕哄:「辦了點事,現在回來了,聽話,進屋乖乖睡覺。」
他避而不談,雲姒黛眉輕顰,明潤的鳳眸泛起瀲灩水光,「你總是突然不見,我會害怕的……」
齊璟一怔,突然意識到自己真正忽略的是什麼。
他近她一些,聲音輕柔地:「下次不會了。」
雲姒哽咽著,落下一滴清淚,僵持著小情緒將他一推:「我再也不要信你了!」
一夜之間傾覆風雲,在煉獄生殺予奪的男人,轉瞬褪盡一身乖戾,歸於紅塵溫柔鄉。
他是她命裡永生永世的依靠,也是塵世反手乾坤的王,卻那麼輕易地,在她一個的眼神中徹底敗下陣來。
作者有話要說:總算給狗太后送上盒飯了……喜極而泣,她難搞得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