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臺正堂內外有許多人,這許多人都是西太后的人。
人雖許多,卻斂氣屏聲,並沒有什麼聲響。
因而,當趙媼抱著謝硯來時,那一雙細碎的腳步聲就顯得愈發的響,也愈發地叫人驚魂喪膽。
所有人都朝著來人張望,也都朝著來人懷中的孩子張望。
但若孩子生龍活虎,只怕立時就會被拿下。
強拿也好,或“醫治”也好。
終究是東壁欺了君,這就是治罪最好的由頭。
阿磐一雙素手攏著袍袖,在一旁靜靜等著。
有人稟道,“娘娘,大公子昏迷不醒”
西太后奇道,“哦?”
是了。
謝硯沉沉睡著,一動不動。
一雙眼睛緊閉,看起來氣色不好。
阿磐暗暗舒了一口氣。
西太后來之前,春姬的人就先一步出宮,來大明臺報了信,這才讓她提前做了準備。
喂謝硯喝下了半夏秫米湯。
這半夏秫米湯,能安眠養氣,只飲下幾口,對嬰孩沒什麼壞處。
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好怕的。
西太后眼鋒一掃,醫官正要上前檢視。
阿磐沉下聲來,“東壁的醫官不比宮裡差,你們退下,擾了大公子,誰也吃罪不起。”
醫官面面相看,雖不曾退下,但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西太后擺擺手,一見謝硯,神色便溫藹了下來,“罷了,罷了,都退下吧。來,吾來抱一抱大公子。”
說著便伸出手來,從趙媼懷裡接。
不管怎樣,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便由著西太后抱一抱,看她還能耍出什麼花招來。
西太后抱著謝硯,輕輕晃著,抬手摸著孩子的眉眼,忍不住嘆,“可憐見兒的,看著病懨懨的,唉,這孩子長得多好,與鳳玄多像啊!”
趙媼不放心,和司馬敦一起伸過手來接著,護著,“大公子重,娘娘看過了,就交給老婦吧。”
西太后擰著眉頭,轉過身去,“多嘴,吾還能摔了不成?”
那內官便衝著司馬敦喝道,“你還不退下!一個外頭侍奉的男子,豈能近前,無端冒犯了太后娘娘!”
說的倒也在理,但司馬敦一心要護謝硯,因而不肯退後。
那內官臉色一變,又喝,“沒眼色的東西!”
一揮手,這便招呼上四五個人,朝著司馬敦猛地一撲,險些把司馬敦撲倒在地。
五六人這便立時糾纏在了一起,這大堂頓然就亂了起來。
趙媼連忙衝上去,又打又拉架,“放開我兒!”
阿磐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西太后,你瞧西太后在幹什麼。
西太后抱著謝硯,佯作自然地轉過身去,原本就在撫摸眉眼的那隻手,出手利落地捂住了謝硯的鼻子。
謝硯喘不過氣,小手小腳猛地踢蹬,哇得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阿磐心頭驟然一跳,呵,聲東擊西的把戲。
謝玄不在,她便是拼了命也得把他的孩子護好。
護好謝硯,也護好謝密。
便是仍舊心有嫌隙,也不使他再有什麼後顧之憂。
西太后有備而來,難道她們母子就要引頸就戮嗎?
早有防備,因而不懼什麼。
阿磐袖中的弩箭驀地便抵上了西太后的腰腹,能聽見鋒利的箭鏃藉著力道往深處刺去,發出了“刺啦”一下的聲響。
“娘娘。”
聲腔不高不低,旁人聽著仍舊是嬌軟溫婉的,熟識她的人才知道,此刻她殺心頓起。
她不懼叫東壁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