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到陸商,算是惹到刺了。
那香足足跪了一天一夜才燒完,飯沒吃一口,茶也沒飲一盞,陸商就拿來了身契,迫她簽字畫押。
繞口令似的說什麼,“你這條賤命是主人救的,身契籤不籤自然也都是主人的。命是主人的,人是主人的,你這一生都是主人的,主人要你幹什麼,你就要幹什麼,這也是你的命。”
還要說,“若生了異心,我親自丟你去魏營,就仍舊做個營妓。不然,直接發賣奴隸場便是,用不著主人費一點兒心思,你可聽明白了?”
阿磐自然明白。
千機門復國的思想,就是摒棄人的慾望和意志,絕對服從效忠門主。
不成功,便成仁,是千機門的鐵律。
不願聽陸商總說些尖酸刻薄的話,阿磐痛痛快快地簽字畫了押,也就把命交給了千機門。?
陸商不喜歡她,因而待她十分嚴苛,藉著調教的名義,不怎麼許她睡覺,一天到晚地訓練。
與阿磐一起的,是七八個新來的男女,全都是流落在外的中山人。
千機門功課繁重,紀律森嚴,但沒有人鬧著要走。
她們知道自己做的是什麼,伺奸候變,開闔人情,觀敵之意,以為間諜。(出自《六韜》第三卷《龍韜》)
是了,千機門是中山的諜報組織。
她們在這裡識毒,用毒,學唇語,暗器,學會使刀殺人,蒐集軍政情報,也學伶人妓子那些騷首弄姿的媚術。
這樣的學習夜以繼日,課業安排得滿滿的。
不管她們從前生在哪裡,長在何處,出身怎樣,志向如何,都在這裡都認清了一件事,那就是寧為戰死鬼,也不做亡國奴。
陸商閒不住,她是阿磐的教官,專來管教訓導阿磐的一切。
千機門的教官與中山的國學所設一樣,無非是主管教務訓導,考察功課的勤惰。
阿磐最怕她熬鷹。
原本功課也都安排得滿滿的,陸商仍舊數日不許她睡。
旁人睡得呼呼的,她呢,她就那麼在陸商的眼皮子底下活生生地熬著。
說的好聽是為了磨鍊意志,實際到底是因什麼,阿磐豈會不知道。
不過是公報私仇,藉機打壓。
卻也沒什麼法子,在新人裡頭,陸教官一手遮天,誰也翻不過她的五指山去。
阿磐便在旁人耳朵裡聽過她自己跪香的事,那件事曾鬧到了門主那裡去。
聽聞範師兄在正堂裡稟說,“主人,阿磐姑娘被陸師妹罰了。”
正堂裡的人便問,“因何而罰?”
“為主人的大氅。”
一來便與門中的老資歷生了爭執,說起來這也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好在範師兄處事公道,並沒有因了她的出身貶低一句,竟也沒有憑著從前的交情袒護陸商。
聽說範師兄是這麼說的,“陸師妹想要主人的大氅,動手去搶,阿磐姑娘不肯,護了一下,險些被陸師妹打了,後來就被罰去跪香了。”
那時新人裡面大多以為主人會訓誡陸商幾句,哪知並沒有。
正堂裡的主人不過是說,“她以後要面對的是十倍百倍的艱險,不必去管。”
這句話甫一傳出來,陸教官便愈發地肆無忌憚了。
好在與旁人相比,阿磐仍有喘息的機會,不必時時都處在陸商的管教之下。
範師兄教她說魏國話,學寫魏國的小篆。
禮樂詩書這種課,旁人自有專門的人來教,但阿磐卻大多時候都是主人教化。
阿磐覺得主人待她是好的,素日睡不夠覺,又成日心神繃著,也唯有在主人座前時,她才會有片刻的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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