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絲絛原本也是由他親手所繫,而今被他一抽,輕易就從腰間抽了出去。
一身緋色的華袍內外兩層,抽了出去,也就立時散了開來。
阿磐定定地望他。
攥緊領口,也攏住裙袍,可那窈窕的身子,是怎麼都遮掩不住的。
掩緊了車門,也關牢了窗子,然七月底的大梁日光盛極,仍舊透過縫隙照進了車輿,也就把那人眸中的神色照了個分明。
她在那人漆黑的眸子裡仍舊能看見那好看的遠山黛與額間奪目的木蘭,來時雖也憂心,但那人什麼都信,因而到底是踏實的。
然此時那鷹隼般的雙眸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審視的目色在這日光之下卻愈發顯得晦暗不明。
那眸子的主人命了一聲,“說。”
就在窗外策馬的人也好,趕車的人也好,他們久在謝玄身邊,知道什麼該聽,什麼不該聽。
可阿磐也是個要臉的人。
她也想要體面。
不管說什麼,外頭的人必能聽個一清二楚。
她不知道在謝玄面前該怎麼回答與蕭延年“睡”還是“沒睡”的問題。
是羞於啟齒,也真是張不開口啊。
她的聲音低低的,“回了東壁,再與夫君說。”
那人不肯。
回東壁的路並沒有那麼遠,然雲姜死前放出的一箭,一箭就把他的心紮了個通透。
好不容易等到料理完西宮諸事,在外人面前保全了她的顏面,便再也等不了。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一個答案,那不可言說的十月是蕭延年的一輩子,也是始終都埋在他心裡的一顆雷,因而再等不到回東壁,一刻也等不了了。
寬大的掌心毫不費力地捉住她的雙腕,捉住之後,按在頭頂。
適才被她掩緊的袍子被那人敞開了一層,那人薄唇啟開,問起話來涼涼薄薄的,“他也扒過你的袍子?”
阿磐心口酸酸的,鼻尖酸酸的,眸子也酸酸的。
但她從前清白,胸懷坦蕩,因而這酸酸的眸子也就正視那人,沒什麼好躲閃的。
她說,“不曾。”
而身上一涼,第二層的裡袍也被那人剝了開來。
這七月底的天裡,仍舊兀然打了一個冷戰。
那人又問,“他也這樣看過你?”
在外人面前保全了她的顏面,如今卻一層層全都給她剝了開來。
叫她敞胸露懷,赤裸相見。
這心裡可真難過啊,她說,“不曾。”
那人神色複雜,“他是你的主人,連看你一眼都不曾?”
唉。
這“主人”二字,已有許久不曾聽過了。
如今從謝玄口中說出,真是遙遠又陌生啊。
千機門裡就有那人的暗樁,那人又有什麼是不知道的呢?
他起碼知道千機門要如何透過媚術的考驗。
阿磐憮然,輕聲回他,“千機門早就沒有了,他也早不是主人了。夫君不信,何必還在西宮護我。”
那人面色不定,長簪也被那人隨手抽下,一頭的青絲驀地散落,“孤信你,但不信蕭延年。”
外頭吱呀一聲重重的響,能聽見那沉重的宮門被緩緩地推開,而她就在這宮門處被剝得不堪入目。
剝了衣袍,也被剝光了臉面。
渾身止不住地微微戰慄,片刻就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一張鵝蛋臉發著白,鼻尖酸酸的,眼眶蒙上了一層溼氣。
華袍是他親手穿戴,髮髻也是由他親手挽起,如今全都被他一層層地剝開。
可回想她被送上謝玄臥榻的時候,不也是這副見不得人的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