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了下去,說到一半,就笑不出來了。
笑不出來,因而那笑就變成了哽咽,舒展的眉眼就深鎖了起來,彎起的唇角也就癟了下去,“但若開口求了,大人不管,既為難了大人,自己也定是心灰意冷地走的。”
這樣想來,還是不求的好。
那人好一會兒沒有說話,也不知此刻正在想什麼。眼淚糊住了她的眸子,因而她也不好分辨那人此時眼底的情緒。
也許是複雜的,也許也如她一樣的失神。
外頭有人送進了藥和雙耳魚洗,怕擾了帳內的人,因而輕聲問道,“主君,可要命玳媼為衛姑娘清洗上藥?”
謝玄沒有說話,微微別過臉去,來人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就放下藥和雙耳魚洗,垂頭躬身退出了大帳。
而謝玄那八尺餘的身子緩緩立起來,那至尊至貴的人竟牽起她的手往軟榻走去。
阿磐心頭一蕩。
心神全都聚在那兩隻交握的手上。
哦,這是謝玄第一次牽住她的手。
那人掌心寬大,指節修長,能將她那一雙蔥根似的素手完完整整地裹住,嚴嚴實實地覆住。
可那樣的掌心,卻是涼的。
她怔怔地跟著,跟著那人一步步行至軟榻,雙眸睽睽,皆被那人牽引著走。
他那雙手十指流玉般,能提劍殺人,能走筆成章,竟也拂起袍袖,親自為她擦臉,也親自為她上藥。
他還軟語溫言地勸慰,“不哭了。”
愈是如此勸慰,阿磐的眼淚愈是氾濫成災。
她想,他怎能,他怎能如此溫柔啊。
但凡他是個凶神惡煞磨牙吮血的閻羅,她也不必問心有愧,不必反躬自責。
阿磐在支離破碎的水光裡仰頭衝他笑,這一笑,又扯得額際傷口生疼,疼得她黛眉微蹙,咬牙低嘶,“大人”
那人幾不可察地輕嘆一聲,“先生是嚴師,下手沒有輕重,孤小時候,也受過他不少打。”
真難想象,似這樣一個位高權重,就連魏王都得折腰喚一聲“王父”的人,幼時竟也捱過先生責打。
他不是千機門密卷裡那冷冰冰的小篆寫下的“魏王父”,他不是那遙遠又陌生的三個字。
他是一個人。
他幼時捱過打,他會疼,會嘆,會剋制,他非強硬如青銅,他深受寒疾所擾,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如今貴極人臣,宰割天下,可在自己的先生面前亦是謙卑有禮,亦是一個恭默守靜的人。
你想,這樣一個尊師重道的人,他又能壞到哪裡去呢?
:()為奴十年